一团血雾开始从瞳孔深处涌出,瞬息之间便爬满了老邹的整个眼眸,此时的邹鹏再也不复往日怯懦,赤红的双眼满是凶戾之色。他俯下身,好似十分痛苦般地抽搐着身躯,但口中发出的已非人言,而是一种诡异的咳气声。如果沈昊在场,一定会对这个声音颇为熟悉,那是人之将死,最后一口气呼出肺部的声息。
珊珊焦急的看着自已的父亲,心中担忧促使她不自觉的走向老邹。然而,在她靠近的那一刻,老邹的脖子突然传来一阵骨骼挤压的声响。瞿天文立刻察觉到了危险,迅速出手拉住了珊珊。这一拽可谓是千钧一发,老邹的脖子竟然凭空伸长了一米有余,皮开肉绽,血淋淋的伤口中脊椎破颈而出。老邹此时也站起身来,破碎的颈口处伸出了一米长的脊骨,挂着破烂的皮肉在风中摇曳,顶端连接着老邹那颗犹如修罗恶鬼般的头颅。
珊珊呆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绝望,她那双漂亮的眼眸中原本闪耀的倔强已然消失无踪,只剩下空洞与茫然。此刻,她只剩下本能驱使着双腿迈动,被瞿天文拉扯着在密林中奔跑。身后不断传来的悉索声仿佛有条毒蛇在紧紧追赶他们,但他们清楚,那是几分钟前还是正常人的老邹。瞿天文和珊珊都没有回头,瞿天文是全力奔逃,无暇顾及;而珊珊则是不忍回首,她无法面对父亲现在的模样。
然而,树林之中蜿蜒崎岖,树木野草皆是障碍,两人的行动可谓是一步一个坎,身后怪异的声响更是如附骨之蛆,从未停歇。
“瞿大哥,你别管我了,我,我跑不动了。”
瞿天文没有回应,依旧自顾自拉着珊珊继续奔逃。他心中知晓,此时的珊珊已经没有了求生意志,只一心求死,正打算牺牲自已为他争取逃脱的生机。见瞿天文没有答复,珊珊猛地一甩手臂,试图挣脱,但瞿天文的手却纹丝未动,步履亦未慢分毫,可见他心中早有预料。正当珊珊准备继续劝说时,瞿天文率先开口道:
“我不是找死的人,信我的,咱们都能活。”
他的语气依旧冷漠,却有种不容抗拒的力量。珊珊千言万语哽在心头,默默地收回了即将出口的话语,任由瞿天文拉着自已的手,继续在黑暗中前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珊珊开始察觉到周围的不寻常。夜晚的树林伸手不见五指,浓密的树木没有放过任何一点光亮,将这片树林遮蔽的如墨汁般漆黑一片。他们早已在逃离丧尸潮的过程中丢弃了光源,黑暗笼罩万物,那些黑影摇曳的树枝,像一只只鬼手朝自已伸来。
然而,在这般漆黑如墨的环境中,瞿天文却像是丝毫不受影响。他拉着珊珊,步伐稳健而迅速,目光仿佛能看透黑暗。珊珊不由地想起在黑鲨帮的日子,那时的瞿天文总是给她留下冰冷而沉默的印象,整日埋头于他那神秘的实验室中,为黑鲨帮的高层研制出各种奇怪的药剂。
她亲眼见证了黑鲨身体上发生的诡异变化,也亲身体验了黑鲨愈发变态的癖好,她不禁怀疑这一切都与瞿天文的药剂有关。这使得她一度将瞿天文这个唯一未曾欺凌过他们父女的帮派总管也视为仇敌。
漆黑的夜色中,她看不清瞿天文的脸,只觉得对方的手很是火热,而掌心的汗水却昭示着男人沉默背后的焦灼。对于这个她曾发誓要除掉的人,眼下却是自已唯一的依靠,而那个曾发誓要保护她的父亲,此刻却在身后追杀自已。命运的糖果总是让人出乎意料,而属于珊珊的这一颗,竟是这般苦涩。
突如其来的异变打断了女孩的沉思,她闷哼一声,脚下踩中了一个尖锐的枯枝。赤足在林中奔逃,脚下细小的伤口与水泡早已麻木,但突如其来的钻心剧痛却让珊珊险些昏厥。哪怕她是个十分坚强的女孩,凭借惊人的毅力没有让自已叫出声来,但却不可避免的让两人行动更加举步维艰。
瞿天文立刻察觉到了异样,步伐稍稍放缓,开口道:“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到了。”
“嗯。”
剧痛之下,珊珊已经无法更多言语,简单回应了瞿天文,两人便跌跌撞撞的继续前行。仿佛是在回应瞿天文的话语,一点微弱的光亮竟出现在不远处。看到这光亮,二人精神一振,珊珊也咬紧牙,强忍疼痛朝的光亮处跑去。随着距离接近,珊珊终于看清,那是一处低矮的丘陵,丘陵的一侧被开凿成一面冰冷的混凝土墙,斑驳的金属门顶端,老旧的壁灯正亮着昏黄的光。珊珊跌倒在门前,脚下的剧痛在不停摧残着她的意志,来之不易的光亮撕裂的黑暗,珊珊才发觉自已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
瞿天文摸出一把沉重的钥匙,插入门锁后,颇为艰难的转动起生锈的门闸。
“帮我一把”
瞿天文吃力的说道。珊珊如梦初醒,顾不上疼痛慌忙起身,与瞿天文一起转动门闸。生锈的金属门闸冰冷而粗糙,身后的沙沙声也在飞速由远及近,二人心中不免有些慌乱,用尽全力转动起来,随着一声穿透时间的金属呻吟,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而身后的沙沙声也仿佛已经近在咫尺。
瞿天文一把将珊珊推进大门,自已亦闪身而入,随即便急忙将大门关闭。然而就在大门即将闭合的一刹那,几根漆黑油亮的尖刺竟然从门缝伸入,死死勾住了大门,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尖刺,分明是巨型节肢动物的步足,那步足近半米长,关节遍布,锋利的足尖正来回试探,在金属门板上划出了一道道刻痕,有几次险些戳中瞿天文。
而瞿天文也丝毫不敢放松,拼命抵住大门,试图将这些黑色的虫足夹断。可这些尖锐细长的虫足却出了奇的坚韧,在金属门的挤压之下毫发无伤,任凭瞿天文和珊珊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夹断一根,场面一时间竟僵持不下。但二人在一路奔逃的路上消耗了过多的体力,早已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住只是时间问题。
汗水从瞿天文的眉间滴落,他努力调整了一下身躯,深吸几口气对珊珊说道:“我上衣内侧....右边........”
珊珊闻言一愣,但立刻便反应过来,将手伸进瞿天文的外衣,入手的触感冰凉坚硬,珊珊将其取出,居然是一枚手雷。
“听我口令,拔安全销,然后立刻从门缝扔出去....千万.....别犹豫....”
“什么?安全销?”珊珊茫然问道。
“就是那个....金属拉环....没时间了....”瞿天文只觉视线开始模糊,思维变得迟钝,显然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但他必须让自已清醒。嘱咐完珊珊后,调整了一下呼吸后继续说道:
“听我口令....数到三”
珊珊闻言心中一紧,握住拉环的手指不由得用力了几分。她知道,她和瞿天文的死活,全看这一下了。
“准备好了吗?”瞿天文问道。
“嗯”。
听到珊珊有些紧张的回答,瞿天文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一.......二.......三!”话音一落,瞿天文劲力一松,大门立刻被那怪物顶开了一道十多公分的缝隙,刚刚足够手榴弹出入,珊珊闻言立刻拔掉了安全销,将手榴弹丢出门外。瞿天文见状沉喝一声,死死抵住了金属门,数秒之后,便是一声险些让珊珊昏厥的惊天巨响,直把这狭窄的空间震的尘土飞扬。
而扒在大门上的几条虫足也应声而断,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大门终于缓缓合上了。而瞿天文的处境却有些糟糕,金属是最好的声音传导介质,他只觉得爆炸的冲击波顺着骨骼直达全身,大脑在一刹那间停止了思考。他凭借着仅存的意识强行推上大门,关上门锁,便立刻陷入了黑暗。而在他昏迷之前,感到一双柔荑拉住了自已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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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昊以近乎飞行的方式穿梭在密林当中,非凡的嗅觉灵敏的捕捉到了空气中那淡淡的血腥味,心想自已多半是找对了。其实,沈昊并不怎么关心老邹父女的死活,但瞿天文还欠着自已太多答案,决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时间回到四个小时前,黑鲨帮,总管实验室。一袭白衣的瞿天文一脸淡漠。沈昊斜靠着门,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兰博军刀在指尖灵活旋转,优雅之间尽是肃杀之气。
“想不到,我竟然能在这亲眼见到大名鼎鼎的──贪狼阁下。”
“你认识我?”沈昊闻言,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开口说道。语气平淡,却森冷的让人窒息。
瞿天文只觉得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捏住了心脏,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回答道:
“当然,震旦境内的阿萨辛分会之所以如此让人闻风丧胆,你贪狼沈昊以及另外那两人可谓是居功至伟。所以我不但认识你,我还知道你在找什么。”
“那你说说,我在找什么?”沈昊静静打量手中的军刀,而余光却一刻不曾离开过瞿天文的颈动脉。
“你在找两年前那次事件的背后的缘由以及,已经失踪的破军阁下,王梦秋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