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片翠绿环绕,静谧而又幽深的别墅区,月光如银色的绸带般洒落,衬出夜的深邃。
每一栋房屋都像是沉睡的巨人,悄然伫立在夜色之中。
刚过了零点。
只见最偏远的一栋别墅里,每个房间都亮着,每个能发出光亮的东西都运行着。
圣诞树的小灯泡,无力的荧光棒,甚至于所有的镜子都凌乱摆放在宽敞的客厅中央,反射着天花板吊灯闪耀的光芒。
而在镜子中间,一个强壮的男人跪坐着,他的肌肉轮廓异常明显,比灯还亮的光头,充满野性的褐色络腮胡须,似乎都在表明他的强悍。
事实恰恰相反。
他的面部充满了慌乱与恐惧,肌肉不正常的律动着,泪水随着脸上的沟壑流下,本来凸显凶厉的皱纹变得不堪而懦弱。
“我…呃…我受够了……”
他吐出第一个字便打了个令人厌烦的哭嗝,声音颤抖着。
“我知道我完完全全是个懦夫,废物——求求您,伟大的神明,赐予我一个勇敢的灵魂吧!
我不想在深夜里哭着哀悼我的兄长,也不想在梦里看见那个女人,更不想看见那些怪物们……我害怕,恐惧!
异怪们都是如此的恐怖,而我,连一个最弱小的异能都没有!”
他迷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已,幻想着自已强大的模样,用强健的肌肉碾碎异怪。
可事实是他连杀个鱼都不敢,或者说一只虫子就能让他起飞。
“我,伊塔·埃文弗里特,愿意献祭我的灵……我的生……不,我诚挚的信仰,来换取一个坚强的灵魂。”
他在极度悲伤的状态下也不敢献出自已的一点东西,即便是言语所说。
伊塔其实不信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黑书,里面写着能召唤异世强大灵魂的法阵是真的。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把其中所需的材料“纯金50克以上”换成了一堆银配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再次跪着哭了五分钟有余,伊塔抹抹眼泪,喃喃着站了起来。
但抹完眼泪的一瞬,他就看到面前镜子中一个庞大的身影显现,吓得他再次瘫软在地。
“啊!什么——”
定睛一看,再一想,原来刚刚就是站起来的自已。
两米高的强壮男人,是伊塔·埃文弗里特自已,虽然把自已吓了一跳。
他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企图用一拳砸碎镜子来证明一下自已的强大。
就在他脱下衣服,结结实实地裹实自已的拳头,举起来准备砸时。
面前镜子里的男人竟一动不动,双手自然垂下,沉静而又阴冷地盯着他。
这…不……不!!!
伊塔恐惧地朝后退了两步。
那种眼神绝不是自已的!那种冷漠,凶悍的目光,仿佛要择人而噬!
啪!
“啊—啊!!!”
他恐惧地大叫起来,因为他感到后方同样有一只大手拍着他的脖子!
伊塔僵硬地朝后看去,果不其然。
后方同样有一个与自已容貌一致但更可怖的男人站着,布满血丝的眼神中充满不屑和冷漠。
他的手紧紧扣着伊塔的脖子,如同铁钳把着一只小鸡崽一般,将其拉入镜子中。
伊塔只能恐惧地大喊着不要,身体却用不上哪怕一丝力气。
但所幸。
他还没被拉进镜子时,就吓死了。
*
*
*
“这世间,竟有这么胆小的人?这家伙到底怎么活到现在的。”
从外看去,那个本来最明亮的别墅此刻已经完全黑下来,如同落日一般。
其中五米长的硕大银色沙发上,这家别墅的主人坐在正中间,双腿叉开,手臂搁在沙发背上。
他能立马接受自已穿越的事实,也能立马杀死这个妨碍自已活过来的人,但完全不能接受这个肉身之前的故事。
因为那实在太特么让他震撼了。
他可以理解一个人健身是怕受欺负,但他理解不了一个人锻炼……
是为了更好的跪下,是为了能吓退之前住的地方,邻居家的吉娃娃。
是的,原主伊塔买了许多镜子,他最满意的事情就是自已跪在强壮的自已面前忏悔,痛斥自已的懦弱。
而大点的泰迪、吉娃娃、柯基他都怕,不过对外宣称的理由是:“末世中能养得起狗的,主人肯定大有来历,所以我不是怕狗。”
就这次而言。
按着自已不懂的邪教仪式,请强大灵魂这件事似乎算得上勇敢,但他又改那么一两个材料,显得又愚蠢又懦弱。
这和炮轰龙王庙求雨有什么区别?
穿越来的尹塔简直要疯了。
他没有在自已穿越前的记忆中,找到一丝丝和这个伊塔做事风格相像的地方,哪怕名字相似。
尹塔和伊塔截然不同。
他是东方古国的孤儿,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
在尹塔成年之前,他的哥哥尹尚一直以为尹塔是个普通的缺爱孩子,爱打架也是环境影响,保护自已的一种方式。
直到尹塔在十八岁那年活捉一个外国间谍,虽然因为其携带枪支和匕首被戳瞎了左眼。
而当地诸多警长对尹塔熟悉万分且喜爱万分的样子,才让尹塔的哥哥重新认识了自已这个弟弟。
很多事情尹塔不说,哥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如果抛开对自已这个哥哥安危的担忧不谈,弟弟没有惧怕过什么。
无论是血腥暴力、神神鬼鬼,还是失败孤独、人世苦悲,尹塔似乎从未有半分惧色。
直到世界大战到来,尹塔受托奔赴了前线,兄弟俩彻底分开。
之后,哥哥只在前期战时新闻上见过尹塔,是正面的评价。
可惜战争是无情且庞大的,没多久尹塔就杳无音讯了,再之后,就是第一颗核弹落下……
尹塔——
现在是伊塔,他已经准备接受这个胆小鸡崽的名号了,这是为了方便,因为伊塔的关系网很复杂。
一想到这种人住在别墅区,住在最安稳的地方,而记忆中的异能战士们奔赴前线,他只得轻轻耸耸肩。
不过这终究是少数,高级异能者的生活是绝对比普通富翁要好的。
他闭上眼,企图整理自已脑海中的信息,但止不住的想前世的哥哥、战友。
还有已方在北洲的那个小岛上,最后核弹爆发的耀眼光芒。
“啧,该死的战争。”
他紧皱眉头,用左手按住颤抖的右手……这个身体随便想点东西都会害怕。
相比之下,这个世界异怪们的手段虽然残忍,但比着人类自相残杀也没残忍多少,结果更是差不多。
穿越来的伊塔丝毫没感觉异怪有多恐怖。
很简单,都是敌人而已,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不过,异怪出现的方式倒是诡异,居然能悄无声息地从带有“门”概念的地方建立【异怪之门】,入侵这个世界。
但自已这个房子里门可不少,看来这个世界的主流战斗人员,异能者们早已有应对之策。
他转而开始思考起自已穿越的事情,眼睛看向客厅中央的一堆镜子和“法阵”,还有其中许多银饰中的一个。
那是一个银色的长方体块,而似乎就是它,在伊塔‘夺舍’时发出无比灿烂的银光。
比起那不靠谱的邪教仪式,他更相信是这个小家伙救了自已,让自已重获新生。
踏踏……
伊塔起身走近那一堆银饰,捏出那只小方块。
感受着灵魂深处的律动,更加确定了自已心中的想法,他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好孩子,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