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定了定心神,重活一世他知道这看似和谐平等发表看法的众人,实则内心深处都有一本小九九,如若不然,上一世角丽谯的绿茶也送不进来,他偷看了一眼云比丘,还在为交丽谯千变万化的说法添砖加瓦。李莲花几乎已经猜到角丽谯是怎么进的四顾门,但他并不急于一时要揪出这个叛徒。
角丽谯的话不能全信,极有可能是对自已是否重生之人的试探。但她自已重生之事不假,她的动机倒也坦坦荡荡。如果说上一世角丽谯对他的灭顶的压制极尽阴私手段。这一世,她摊开来明明白白斗法,倒是不失江湖规矩的磊落
她既然要光复南胤,第一桩就是要拉拢他做凝聚人气的核心,然后便是万圣教,然后则是皇室和朝堂。在这个过程中,她一旦路径依赖,又走上通过杀人解决障碍的道路,这个江湖便是今日火拼对决,明日灭门惨案,他四顾门便成了摁下葫芦起了瓢的四顾不暇门了。
如此一看,谈判解决,确实是兵不血刃的上策,况且被这位世间唯一的亲属表姐催婚,尽管动机不那么纯良,似乎也好像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她角丽谯的动机无非是要一个南胤皇子尚在人间并且孕育有子嗣的事实,好来重新凝聚起属于南胤的江湖势力。这股势力出现是必然,处理的最好方式便是因势利导,引导他们成为秩序的守护者。
他今日忙活了一日的相思梨花阵的加固(李莲花最后把锅揽到自已头上,他说,是因为这阵有破绽),又盘点了一下四顾门的账目,(前一世他因为懒得看账册,是后来才知道四顾门的家底被师兄做了多少手脚),也算是完成了和昔日李相夷同样繁重的门主工作,才返回住处。
连阿勉的糕点,都是就着凉掉的茶汤,送下肚的。
踩着月光回到住处,他刚刚还想着,什么时候能有空把他的莲花楼再盖起来,偶尔去喝喝茶也好,门一推开,角美女伸了个懒腰从他床上起来。
“李门主晚上好。我们的约定想的怎么样了。”
他眼皮子跳了跳,提醒自已现在是站在山顶风口招摇的时候,很容易被人找到盯上。就算是莲花楼,三两天闯进来个人也是不稀奇的。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李相夷的屋子。
“这个档口,四顾门风声如此的紧,云比丘还敢放你进来?”
角丽谯娇花一样甜笑。“要不然你把口令告诉我,我大大方方从正门进来,这样多一些进了名门正派的归属感?”
李莲花一个眼刀,不想接她的话,看她鞋底应该是出过远门。
“你今日去了何处?”
“正要与李门主汇报,我已经去万圣道见了封磬,告诉他他的正头主子是谁,让他这辈子眼神好使一些。”
“他如何会信?你使了什么手段?”
角丽谯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
李莲花灵光一闪,突然醒悟那是什么来头的玉佩,伸手便去夺。角丽谯似乎拿出来就预备被他抢走,掩嘴取笑了一番。
"本是拿来还你的,那是李相显的东西。可要收好了。”
李相夷的剑是天下第一快,可论执行力,角姐才是天下第一。
才重生第一天,她先是面谈了李莲花,顺走了单孤刀的玉佩,又吃死了万圣教。她又有一番调教下属的手段,比起李相夷的身先士卒,亲力亲为自然效率不一般的高。
“写吧。”角丽谯铺开纸张说。“封磬说少主有何吩咐,可以带话给他。他们万圣道上下都是少主的忠仆怎么样,这一回我这可是死心塌地在帮你。”
她算准了李莲花就算不想驱使万圣道,也不会坐视单孤刀拿万圣道的势力搅和得天下大乱。对她而言。
李莲花拎了笔墨过来,他也没避着角丽谯,写的不过是一些封让磬教众安居乐业,互帮互助,不为他人卖命,不滥杀无辜之类。
角丽谯一边看一边笑,“你不会以为可以把万圣道教义立的如你的四顾门一般根正苗红吧?
如他们信了教,入了下九流帮派的人又能有几个秉持江湖正义,不过是势大便想着仗势欺人,势弱便摇尾乞怜,只能恩威并施。
倘若还有不听话的…”说到此时角丽谯眼神冷光一闪。
李莲花心想这妹子心里八成想的是用毒或者蛊虫。他叹了口气。
“若你是这大熙的帝王,便也希望他们如同教众一般,以一种傀儡的方式臣服于你吗?”
角丽谯锐利的目光先是有些不忿,与李莲花互相盯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收回了那一丝丝冷意。
“你生儿子的事情打算什么时候办?”
还好李莲花笔拎的稳妥,否则一封信整页白写。他几乎一瞬间面红耳赤。 “这岂能随意定夺?
生子要娶妻,自然是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之后。你既然觉得子嗣贵重,便更要…”
“哦,”讲究效率的角姐都没耐烦听他红着脸在那扯。
“更要取好良辰吉日,先提亲,再下聘,哪有人像你一般随性…”他话出了口,觉得有些失礼,前一世这便是角姐的伤疤了。
“那何时提亲下聘?”李莲花一回头,角姐在认真做笔记,还别说,角丽谯的字清秀飘逸,跟乔婉娩比起来美的各有特色。
“你是连孩子生辰八字都算好了?”李莲花听她急不可耐的安排,已经开始冒火,那一位却还没察觉这口气有什么问题“哦,生辰八字,确实重要,南胤皇室有洗圣水仪式,若气候适宜,万民教众…”
“够了,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他年少时曾和阿勉去过扬州,知道阿勉和肖子衿同为扬州名门,而他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虽然只是十六岁的年纪,却也敏感的觉察到人们踩慕强的眼神。而乔家那高高的门槛,他终究还是还是没跨过去。
而这一耽误,就是他们相识第六年。
“ 我滴乖乖,原来传说中的相恋六年,江湖第一美女和天下第一的情深似海,看半天也比我强不了多少,而你,李相夷,这般忸怩的原因竟然是这么可笑,难道这就是,你把她拱手让给肖子衿的理由?”
角丽谯轻哼一声。
“我小时候见过瑄公主,公主是南胤圣女,是她是宫里最高贵典雅的女人,听说因为最纯正的血脉,她可以统御所有的蛊虫,甚至鸟兽都能听懂她的召唤。
人们朝拜她沐浴过的湖水,跪步千里求她抚摸过的佛珠。”
角丽谯没看着她,她的眼神透过窗棂,看向千里之外的南胤故土。
“她一定不会想到她的子孙,会因为这种鬼话,蒙了自已还要蒙别人。
结不了趁早散伙,赶紧换人,莫要耽误了南胤的大计。”
说完,趁着李莲花还没来的及提剑,角丽谯光速闪没影了。
祖母吗?李莲花也望着窗外月光出神起来。
前一世,他和角丽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非死即伤,一句好好的话都说不上。
这一世,他们依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但他似乎也站到了自已从未站过的角度。
角丽谯自然没可能预测到乔婉娩之后给他那一封决笔信,算算时间,此时乔婉娩的心中甚至已经开始酝酿了吧。
李莲花进入了一个烦躁不安的梦境中,他仿佛浸泡在东海那冰冷的海水中,动弹不得。
“相夷?相夷?”乔婉娩找他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发不出声音,也看不见,四肢似乎也被控制着,他便拼命挣扎着,想要发出求救的信号。
而他一切的努力只是徒劳,那个身影终于越飘越远,终于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