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心里一股莫名醋意翻腾,手上力道一重,一个碗啪的一声就破了。
“啧啧,还真是个孩子,年长个半岁就稳重多了。”
角丽谯在那翻腾的尖尖上又火上浇油。
李相夷气的碗也不想刷,扔下碗和叮叮当当的一片,拿着少师就出了莲花楼。
他跑到莲花楼外的空地里,开始练起剑来。
少年练剑自然是好看的。
他当初教她的时候,是拿着一招一式拆解开来,而且那是李莲花的剑势,与少年如此相似,却又隐隐约约有太多不同。
少年拔出剑时,如同此的正午阳光,简直将她晃得完全睁不开眼。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少年一跃而起,身形灵动,步伐稳健,每一次移动都带着风的呼啸。剑在他手中宛如游龙,破空之声令人胆寒。
他将刚刚角丽谯莲花版的相夷太剑练了数遍,且步伐已经比她纯熟之后,仍然不停手,而且追求着越来越快的速度,最后完全看不到那个少年的影子,只有那凌厉的剑势在空气中激荡。剑刃划过之处,留下一道道模糊的光影。
从莲花楼二楼的窗棂上坐出半个身子的角丽谯,抱着杯子,在他飞向一个树杈刺过去的时候,问道。
“热吗?喝一口歇一歇。”
少年应了一声“嗯“,但并不停下,又一招回刺,手腕轻轻转动,少师便在空中舞动,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其实并不算欠他,他借此突破了悲风白杨,本也该谢谢我们的。”
“那是他该谢谢你。”
少年头发一甩,剑尖银光一闪,又比刚刚身影快了半分。但他似乎仍然不满意,角丽谯知道他当年教自已剑术时那番狠劲儿,却没想到,他对自已更狠。
“你若是真要把你我分这么清楚,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能让你绝对还上笛飞声的人情,还倒欠你一把。”
“哦,愿闻其详?”
“笛飞声是笛家堡培养的杀手,笛飞声身上带着笛家堡的堡主植入的痋虫。笛家堡的堡主就是通过痋虫控制孩童,把他们训练成杀手和死士。
笛飞声的无情冷酷,也与这痋虫关系很大,他不愿在金鸳盟言明,也是怕此弱点落入敌人手中,受制于人。
因此解笛飞声的痋术,自然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原来……” 李相夷的阿姊一时还是喊不出口,每次想叫她但卡在喉咙时,就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他指了指角丽谯养的蛇虫之物。“你既然精通此道,难道不能解除他的痋术?
角丽谯摇了摇头。
“子痋需要有对应的母痋召唤才能解开,好在机缘巧合,我这几年,恰好知道那母痋在何处。”
上一世罗摩天兵找了好多年才集齐,最终打开罗摩鼎,原来最后就是为了指向母痋的所在,好在角丽谯是有剧本的人,她魂魄跟随李莲花,知道真正的母痋在皇宫极乐塔风阿奴处。
所以免去了好大一番折腾,就可以直接通关。
“你说那痋术,竟然能够操纵杀手杀人?”
个把时辰过后,李相夷的剑练到汗如雨下之际,终于收了手。他走到泉水边,看向身后坐在莲花楼二楼窗台上的角丽谯。似乎有些羞涩。
对方熟视无睹的样子,漫不经心的把木头玩具抛向草地上扑腾的狐狸精。似乎并不看他。
他终于心一横,脱下衣服往岸边一抛,扑通跳下泉水去。朗朗回应声,在一个水花溅起后传来。
“那便这样说好了,择日我们进宫,去把那母痋虫找出来。”少年声音用内力传来。
这人果然是,没什么珍惜内力的概念。
“还有一事也要格外小心。“
角丽谯等李相夷蹦上了岸,又用内力震落了一声水,套上衣服,像狐狸精一样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凑了过来。
“嗯?”
“单孤刀此人可能也在宫中。他不知道已经对痋虫之事知道多少。
“ 只要找到了极乐塔,看到了风阿奴的遗言,痋虫的秘密自然也会知晓。在这种事情上,单孤刀往往有超出常人的敏锐。”
“此事,我一直想问你。“李相夷走到角丽谯一边,完全压低了声音,仿佛是窃窃私语了。
惹得角丽谯耳朵一阵麻痒。
“你为何会给单孤刀下碧茶之毒?”
他的口气更多是探寻,而不是问罪。
角丽谯摆摆手示意李相夷靠近。看她纤纤玉手伸过来,李相夷不由得一阵紧张。然而角丽谯不过是拽下了他的玉佩。
“这玉佩本来是你哥哥李相显的,这玉上面雕琢出的徽印,其实是南胤上古,龙胤皇帝的标识。效忠皇室的风氏后人,因为这块玉佩已经找上了他,而他却把自已当成南胤的太子,要取而代之。
一旦他串通了风氏族人的万圣教,武林和朝廷必将血雨腥风,为了保密,他与风氏沟通一事,单孤刀已经秘密诛杀了几个起疑心的四顾门人,我拿了玉佩,提前去见了封磐,自然是在他疯狂的道路上,翻了他的车罢了。梁子结下,我心不狠,便要等到他心狠了。”
李相夷已经查验了四顾门最近对单孤刀调查的卷宗,知道她所言非虚。
而这一世,由于碧茶的乌龙,让他提前揭晓了单孤刀的为人。
虽有惆怅,却不至于又搭上十年光阴那般痛彻心扉。
“所以你医治方多病,也是想要调查单孤刀,对天机山庄二小姐所作不义之事?” “那倒不是。”
角丽谯叹了一口气,感觉此时,还不恰当把这件事说出来。
“他与你有些缘分,口口声声要拜李相夷为师,想让他少受些苦罢了。”
她心里想的却是,这孩子的内力若是从小练,也不用你之后费太多心思,我不过是在帮你省些力气罢了。
莲花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衣食住行,还都挺合心意,若不是因为角丽谯,李相夷这几日住的很是惬意。
他其实是有些盼着她来,但她每次来,却又将他的心绪整成了一团乱麻。
有时候,他精心做了午饭,她却日头偏西,才如晚霞一般飘来。
有时候,他一大早,正精心将衣柜中几件衣服试来试去,想要尝试一下如何能胜过那个昔日更讨喜的弟弟,却见角丽谯支着腿坐在窗棂上,不知道是在欣赏窗外风景,还是欣赏他更衣。一边还在一旁来几句他不是那么很想听的称赞。
“这件是当时姐姐看着南风馆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在西市定的,才花了二两银子,怎么样?
这件翠绿是金鸳盟劫了一个大贪官的生辰纲,这件是这贪官当年登科的行头呢!
哦哦,这个湖蓝的长衫是大价钱置办的,那日你正好生辰,诶,可惜毒发了,衣服上溅了好些血,让小厮怎么洗也没洗干净印子,就让绣娘绣上梅花了,你看如何?” 大早上的,他本想多显出些风流气度,好压过那个角丽谯口中比他沉稳多的李相夷。却不希望这番小心思暴露于人前,他恼怒地将人赶下了楼。
却见此时楼门被人打开,有个不速之客也不打声招呼,竟然就直直闯了进来,坐在了他们的小饭桌上。
此人是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上一次见面便是李相夷解毒之时,他跑的很有些不厚道。此时见面第一眼,还是颇有些尴尬。
他坐在莲花楼的桌前,抬眼扫了一眼,便不再看他。而是眼神只看角丽谯。
李相夷假咳嗽了一下。
“笛盟主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