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一看,说话的是石水,她挑开一路挡路之人,走到李相夷面前。
“门主能回来就好,最近的消息实在杂乱,我们都在担心门主安危。一切请门主先回四顾门再议。“说罢,也不看肖子衿,径直引着李相夷直奔昔日四顾门大殿。
熟料这四顾门的大殿,半年不见,金碧辉煌,李相夷险些要认不出来。
石水冷哼道。“肖子衿是已经把四顾门当成了自已的自家的后花园了。如今,云比丘被架空后,就离开了,纪汉佛和白江鹑自通缉令后,派了几个人出去打探你的行踪和消息,一路也打探不到,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两人号称云游,至今未归。乔姑娘她,乔姑娘与肖子衿吵了几场,后来气不过,就躲去了小青峰的后山,在那盖了园子住,不往这里来了。
那朝廷的鹰犬却时不时总要往这里追查。李门主,若你再不回来,弟兄们倒也要准备分家四散了。这四顾门的确是没有你不行的。”
李相夷摇了摇头。
“是我连累四顾门受此磨难。也连累兄弟们吃苦了。我今日回来,需要问问大家,如果四顾门我暂时回不来,可有人愿意先和我走。
我知晓大家加入四顾门,原本是为了江湖正道,护一方安宁,也为自已寻一份出路。
可如今此番乱世,官府激起了民变,除了江湖道义的维护,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在下都愿一力承担。
如此一来,确实是无暇看顾好四顾门上上下下,任此门主,我心有愧。
肖公子他们前途远大光明,若能助我一二,门主之位我愿意拱手相让。”
渐渐的,殿中人聚集的越来越多。
昔日四顾门集会之时,特别是刚刚进四顾门的年龄稍小的孩子,昔日都是无比崇拜李相夷的。
若是没有四顾门的规矩,一个个都恨不得挤上前来。争相上前,想聆听门主的声音。
这次来,四顾门的旧面孔似乎少了太多,大多是他不认识的新面孔,很多是他离开四顾门以后的时间,被肖子衿,乔婉娩和佛彼白石他们招募的。
此时这些人看他什么眼神都有。
有好奇的,有畏惧不前的,大多数是防备和警惕的眼神。
“诸位弟兄们好,今日不是因为四顾门的公事求大家,而是李某人有私事相求。李某人领南胤百姓南归,一路上需要些人手护卫,恳请愿意帮我的弟兄随我去鹤城一趟。
李某人自知大家都是中原的武林豪杰,要去帮助南胤人有些为难,所以也在此诺,无论帮与不帮,李某人绝不为难大家。今天能站到此处,都是我李某人的好兄弟。”
众人神色各异,殿内外顿时一片片窃窃私语之声。
其中有一人,胆子大些上前一步道。
“李门主,若要是跟你走了,是不是就没法回归武林正派了?
朝廷那些说辞我们固然不信,但是我们想听听你怎么说,你真的是南胤的乱党,要刺杀那宫里头的皇帝取而代之吗?”
良久的沉默。
石水无尽悲凉的看着李相夷,她也意识到门主和昔日有太多不同。
他扶着少师,目光坚毅的扫视众人。声音也不似昔日清亮干脆,音色低沉不少。但依然坚定有力。
“我并未要刺杀大熙皇帝,但朝廷中有人已经操纵了皇帝的言行,所以如今的乱命并非天子之意。”
他顿了顿,又看向了远处。
“而李某人,确实是南胤人无疑。”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议论声突然大起。
李相夷摁住少师,静静等待。
“肃静肃静。”远处有人喊道。“乔门主来了,乔门主来了。”
人群自动让开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乔婉娩从后面缓缓走过来。
她走到殿前,静静的站立。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相夷,大家等你回来,都等的太久了。请你拿回我暂为保管的门主令,归位理事吧。”
说罢,乔婉娩就把门主令拿出。
李相夷顿时有些尴尬。
“乔女侠,重做门主并非我此次来意。”李相夷刚想低声解释一二。
乔婉娩仰头看着他。
“不论你是什么人,四顾门你绝不会弃之不理的对吗?
只要你能回来,台下兄弟便都还是你的兄弟,如有不服,便逐出四顾门。
朝廷若来寻性滋事,我们四顾门齐心协力,必然将他们打出山去。
李门主,相夷,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李相夷顿时明白了乔婉娩的意思。
与肖子衿不同,她自然是希望自已回来,但她是希望自已是回来重新领导四顾门。
如果李相夷还是那个李相夷,她能够接受四顾门的门主是个南胤人。
但如果这个李相夷,是一心想要帮南胤百姓,而并没有好好做一门门主的“觉悟”,那便并不是她心目中的李相夷了。
他低声问石水。
“纪汉佛和白江鹑为何未见?”
“他们二人不想参与今日之事。他们说,若门主要见,可单独再私下见。”
这是不想在朝廷留下串联反贼证据的意思。
李相夷对她说声抱歉。突然人群躁动。由远及近,有人大喊妖女来了。
一个护卫从外面奔到前殿,看了一眼李相夷,又向乔婉娩结结巴巴的禀报。
“门主,有一红衣…女侠。无法拦得住…”
此时,一袭火红长裙,如同一片朝云,落在四顾门前厅的屋顶上。
前厅四处,包围着层层叠叠四顾门的人。而女子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翩然下了屋顶,飞到众人面前。面不改色,轻轻笑了一下。
“我昔日便说,我有朝一日要走四顾门正门进来的。”
底下又一次忍不住的窃窃私语。
“那可是婆娑步。”
“不可能,那可是李相夷独门轻功。”
“我不可能看错。”
……
李相夷走前几步。
“可是鹤城有什么异常?”李相夷低声问道,神色略有些紧张。
“鹤城无恙,而且…我们已经占下鹤城。此时,笛飞声正在鹤城城中守卫,但需要你回去主持大局。回头与你细说。”角丽谯亦是私语回复。
李相夷了然。他回头看向众人和乔婉娩,充满歉意。
“万分抱歉,虽然乔门主和大家不嫌弃李某人的血统,但李某人因为家族之事确实无法再当这四顾门的门主。
若有缘分,改日或者再回四顾门,与兄弟们把酒言欢。”
李相夷抱拳转向各处众人。
“相夷?你今日真的要抛下四顾门这么多生死相随的弟兄,跟她走吗?”
乔婉娩此时再也忍不住,她站起来,挡在了李相夷和角丽谯之间,厉声道。
“如果我说,今日之局面,你如果走了,四顾门就再也不再欢迎你回来,我也再不欢迎你回来,你还要走嘛?”
见李相夷大庭广众,与那角丽谯如此亲密,她感觉这半年的经历如此荒诞。
她本来便不信李相夷会是什么南胤人,她相信只要李相夷回了四顾门向大家解释清楚。
四顾门就还能回到从前。
可是半年来的苦苦支撑,和肖子衿一遍遍劝说她放弃,而她的坚持,此时变成了一个笑话。
“乔姑娘,实在是情势紧急。李相夷之于鹤城干系甚重。不是他不愿意与此多留些时日。我们…”
“住口!”乔婉娩看着下面四顾门的兄弟,心里无比悲愤。
“每次都是你,妖言蛊惑,将门主带离四顾门,又让他失去记忆,忠奸不明。
现在又让相夷相信自已是南胤余孽,你可真是手眼通天!好厉害的手段!”
“乔婉娩,你可是四顾门的代门主,血口喷人,可有证据?”
“证据?欺我四顾门人人无眼吗?”乔婉娩抽出剑来。“拔剑吧,今日你若过不了我手中的剑,自然也带不走任何人。”
李相夷还在恍惚之间,两位女侠的剑锋已经交织在一处。
不过也没什么好动的,三招之内,战斗已经结束。
乔婉娩被恰似刎颈的软剑抵住了脖子。仍然用气愤到没什么用的眼神瞪着他。
角丽谯叹了口气,放下剑。手抱拳转了一圈。“得罪了。”
拉着李相夷,竟然又大庭广众飞身而去,无人敢拦。
谁又拦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