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堡的祖庙戒备森严,就连谢明华等闲也不得进。
在她的记忆中,自己似乎也就每年随着哥哥在止步楼前祭奠祖先时稍许踏入过,但也仅止于此,她就被哥哥遣出来了。
以谢明华的好奇心,也不是没想过偷偷摸摸混进去瞧瞧,但祖庙周围有高高的围墙,循着围墙每隔数丈就有哨卡。要想无声无息偷潜入内,十分不易。
谢明华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她总觉得哥哥和那金天源的古怪定跟祖庙有关。
于是今夜,踏着繁星月色,她破天荒地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装束,仅仅只带了无名一人,偷偷来到了祖庙附近。
身体低伏,仿佛做贼似的掩映在花丛中,夹在两处岗哨中心,谢明华心里隐隐还有点难言的兴奋与激动。
她长这么大,虽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但受限于教养,还从未亲自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忐忑,担忧,还有点……刺激。
正前方刚好是一个突出的墙角,导致墙角两边的岗哨互相是看不见的。
谢明华并不鲁莽,这个位置已经是她琢磨许久后觉得最有可能突破的地方了。
“无名,等会儿你能带我上去吗?不要惊动他们?”她回头对蹲在自己身边的少女低声道。
她知道无名听得懂,虽然这丫头看着傻乎乎的,反应也慢,但简单的话还是听得懂的。
这是谢明华通过这段时间朝夕相处总结出来的经验,首先判断出无名的心情好坏,由此可以推断指令能得到实施的概率有多大。
比如此刻。
她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准备便觉身体一轻,一瞬间心脏仿佛提到了喉咙眼儿,在落地时,脚下也有些绵软。
天知道谢明华用了多大的精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尖叫出声。
“到了。”
耳畔传来软乎乎的热气和木讷的声线。
谢明华回神,嘴角微抽,这才接受自己这次竟这么轻易就混进来的事实:“咳咳,你做得真棒!无名真厉害!张嘴。”
她低低夸着,从怀里的纸包摸出一只小肉包。
表现得好了要不吝奖赏,下次的要求才更有可能获得满足。
四处黑黝黝一片。
里面不似外面戒备森严,似乎就连那些巡逻护卫们也轻易不许入内,因而显得格外空旷寂寥。
正前方穿过二进门就是止步楼了。
而那后面,才是谢明华的目的。
她刚准备动身,远处大门附近忽然隐约有火光闪烁,紧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
“大当家。”有人行礼。
“如何?”
“一切如常,没有异样。”
“嗯,做好警戒。”
“是。”
大门敞开,火光更亮,有人提着一盏灯,先后两道身影迈入,门才悠悠关上。
那两道身影进来后,没有丝毫停顿,便向更深处行去。
半响,谢明华才从草丛里钻出来。
“哥哥?金天源?”她皱着眉眯眼望着,“这么晚了,他们来这里又做什么?难道他们经常夜里来此?”
想着想着,她心里更气:“哼,正好,今天便让我看看,你们这鬼鬼祟祟的,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无名,我们走。”
她还不忘拉了拉抓着包子啃的少女,让她亦步亦趋跟着自己。
刚走出几步,发觉无名仍呆呆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又无奈扶额,忙走回来,拉着她的手一步步走,这才带着她动了起来。
“养不熟的白眼狼!”谢明华气鼓鼓地哼哼了句,手却抓得更紧了。
黑漆漆的,还真有些吓人。
不知是夜里湿气重还是怎么回事,谢明华总觉得随着自己深入,空气显而易见地冷了起来。
她打着哆嗦,本来拉着无名的手改为抱着她的胳膊,并将自己大半个身子贴得离她更近。
瞧无名穿的跟她同样单薄,身上却热呼呼的,像是一个大暖炉。
“就是这里了。”
她已经走过止步楼,果然发现了一扇后门。这门浑身漆黑,不知是由什么材质做的,给人一种十分厚重的感觉。
此刻,这门虚掩着,透过缝隙,有一道亮光钻了出来。显然是有人刚进去了,隐约还能听见轻微的说话声。
“上次弄来的那批童男童女已经全部献祭上去了,怎么半点反应也没有?你确定你的方法没问题?”这是一道熟悉的男声,谢明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正是她的哥哥谢承运。
可话里的内容却叫谢明华微微一愣。
献祭、童男童女……这些词组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在质问我?”这道女声也同样耳熟,正是那名叫金天源的女人。
她此刻的语气不比往日印象,微有些冷,对谢承运更是没有半分敬意,反而嗤笑道:
“此法乃是尊者传下来的,怎会有错?谢大当家,你现在难道不应该担心一下是不是你谢家的血祀坛坏了吗?若是血祀坛坏了,那你最后的那点用处,也就没有了。届时在尊者眼中,便是废物之身。废物是什么样的下场,可还需要我多言?”
“怎么会?血祀坛绝不可能坏!”谢承运冷笑,“我谢家百年前就在为尊者出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尊者答应了此间事了,便赐我仙药成为法力无边的修士。我看是你一个小小炉鼎心怀嫉妒,不肯用心出力,才会让事情迟迟没有进展!我定要将此事上禀尊者,你猜尊者会不会治你?”
“你——!谢承运,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就要看你肯不肯用心了。”
争执声渐小,半响,里面传来金天源的妥协声:“童男童女已足数,万事俱备,我看是时机未到。”
“哦?怎么说?”
“传闻上次那门也是阴气最重之时方能打开,要说一年中阴气最重之时……”
“你是说鬼节?”
“对,刚好就是三日之后,你我且再等上三日。”
里面絮语声渐低,谢明华听得指尖微颤。
她一时想要直接冲进去质问哥哥你们究竟在做什么,一时又明白此举不妥想要仓皇逃窜出去,正在神色变换不定之时,忽然眼前一黑,意识竟模糊起来。
黑门之外,少女身体软倒进另一人怀中。
那人眨了眨眼,缓缓抬头,眸光幽深:“原来这就是血祀坛,不对,这分明是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