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晴天总让人在暖和冷之间徘徊,牧隽抱着手靠在幻生木摩托上,风袭来卷起长发,遮着她的面容,她的眼。云衣长袍翻飞,苍翠的绣纹流转着遥远的记忆,寂寞迷茫……
漆黑的眼眸静望着,三丈高笑容憨憨的雪娃娃,思绪久久不能收回,眼角一滴泪,沿着暖玉般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似墨泼的秀发。一缕发梢从身后伸过来,挑起那滴泪,轻轻一抖,飞落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冰。
背后静立的摩托瞬间羽化成无数的绿色光点,静静悬浮在晴天雪地之间,远山眉慢慢舒展,丹鼻两侧的笑纹微微加深。身后静浮着绿色光点,一息间聚拢,幻化成一把重剑,牧隽身子轻跃,立在它之上,一息间已在百里之外。
在阳光下泛着白光的雪娃娃,胖胖身躯上三息间冒出数百粉红的善果木,十息后结出善果,青青的,小小的。十五息后,雪娃娃身躯出现裂缝,二十息,轰的一声碎裂成一堆残雪,身上的善果木七零八落散落在其间。白的雪,粉红的叶木,青的善果,零落成过往,终究都会被时间掩盖,雪化成水,叶木枯败成泥,青果或许能留下种子,留下传承,继续另一段过往。
玄色踏云靴踏雪而来,玄色衣角的刺绣符文泛着金色的光晕铺陈在雪地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捡起一颗青果,金色的黑眸盯着青果静默五息,缓缓的放进到边,轻咬一口。良久,风里传来一句:“甚好!”
立在云华宗云纹山门前,牧隽轻呼一口气,八次的传送阵转换,她的头还有点晕。每次穿越无方界域时,牧隽都会胃里抽缩,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晕传送阵。山脚的云纹长阶处,一位云衣长袍的男子仰头望着云纹长阶尽头的背影,墨瀑长发倾泻在云衣长袍后摆上,发梢灵动的漂浮在半空。他踏着阶梯一步一步走上去,步伐慢慢加快,他不知道为何心生急切,他想看看她的面容,看看她的笑容。
牧隽递上自己的铭牌,在大门掌事处做好登记。刚收好铭牌,身侧伸出一只手,牧隽顺眼瞄了一下,金色的剑纹,脑海闪过一道信息:剑峰筑基金灵根剑修。转身便要离去,身后一道清朗声音:“剑峰慕华,见过牧师叔。”
慕华?牧隽脚步一顿,转身望着柜台前抬手行礼的男子,微垂的额头,露出优美的美人尖,交叠的手,修长有力。牧隽视线晃过,脑海闪过念头:好漂亮的指甲,面色淡定的朝他颔首,轻抬手:“无须多礼。”话落,便见男子缓缓抬起头,展翅眉微微上挑,眼神流转,隐隐露出笑意。牧隽暗叹,真是个美男子,可惜……
牧隽再次转身,踏上飞剑,一息间便失去了踪影,慕华望着早已渺无人影的青空,喃喃自语:“原来陌路,便是这般滋味。”
站在九霄界碑前,牧隽凝神静思,神识覆上‘神动九霄,剑破长空’,一息间便踏入那冰雪的世界,身着紫色华服仿若亘古不变凝望着寰宇的云霄,牧隽浮动的心,被这冰雪冻住,稳稳的沉下来。她立在云霄神念的身侧,侧头发现自己竟只到他的肩头,暗叹这便宜师傅身高起码有一八五吧?
顺着云霄的眼神,望向远空,牧隽沉默良久,对着云霄的神念低声道:“师傅,你可曾心生迷惘?可曾心生惧意?如果前路注定荆棘,要如何才坚定的走下去?”整个世界都回荡着她的询问,却没有回答,或许她不需要答案,只想找个人倾述,仅此而已。
走到云海浮桥的尽头,参乌笑眯眯的立在亭中,牧隽眨眨眼,扬起小脸,快步走上去,拉住他的衣角:“参伯,密果熟了么?”
“刚过季,”参乌笑呵呵捋着胡子,伸手拍拍牧隽的脑袋:“这五年没有偷懒,修为涨了不少,眉宇间少了跳脱,恩……值得奖励。”说罢,递给牧隽一枚黄灿灿的果子。
“哇……丹玉果熟了么?”牧隽放在鼻端下深深一闻,脾人心肺的淡香盈满整个感官,张嘴咬了一口,脆脆甜香爽口至极。刚滑入喉咙,便化成一股气元之力,进入灵脉,两息间游走到中丹田,缓缓沉淀下来。牧隽的脸颊显出一抹淡红,眉宇间的晦涩散去,神魂仿若都被清洗过一样,干净剔透。
“小牧隽的运气好,正好赶上百年一轮,”参乌慢悠悠牵着牧隽沿着小径朝九腰飘去。
“那是参伯疼我。”牧隽嘴儿甜甜的说着好话,思绪一转:“团子呢?”
“喔,它两年前闭关去了,百年后想必便能化形。”参乌指指霄顶:“被冰蛟给刺激了。”
“小冰化形成功了?”牧隽记得应该还有三年吧?
“就在这两年。”参乌拍拍牧隽的头顶:“先回居所洗漱,好好休息。”
“恩……”牧隽也不客气,奔回自己的小院,拔去身上的云衣长袍,赤裸裸的跳入灵温泉中,整个人沉在池底,久久的……
每次坐在画室,是牧隽最为放松的时候,她什么都可以不用想,只需全身心的投入画笔中,一笔一笔轻描每个细节。她静静的望着画布上茫茫的戈壁,还有笼着袖子的玄衣大修,下垂的眼尾总是能掩住那金黑色世界的喜怒哀愁。绵绵荒隐山脉,一片片粉红的善果木灵植阵,为那一片暗褐色的世界,缀上一抹亮色,撩开那久远的寂寥,扰乱沉郁的孤独。
二月七日的清晨,天微显光亮,牧隽便踏剑出了九霄,朝云峦主峰星月大殿奔去。路过剑峰,一道紫色剑影拔地而起,直冲而来,牧隽眼一眨,七颗灵种裹着灵力消无声息的迎了上去,一息间,便成五丈藤蔓,相交成符文,凌空形成一道灵植‘束’阵,笼住来者。
五息后,一道紫色剑光劈来,带着隐隐公正无情的‘罚’之剑意,灵植束阵被劈开一道口,云衣长袍的男修一息间到了牧隽面前,抬手敲上她的额头:“看来在荒隐大漠成长了不少,没大没小,不敬师兄。”
“切磋一下而已,小气!”牧隽摸着自己的额头,朝来者翻翻白眼。
“恩,”隐隐桃花香飘来,轻崆偏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倒是圆润了不少?”
圆润?胖了?怎么可能,牧隽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手感没错啊,侧眼见轻崆笑容挪揄,白了他一眼:“眼拙!”
“小牧隽也到了爱美的时候,可是有了心悦之人?”轻崆立在紫色飞剑上,单手背后,面观如玉,好一番翩翩少年仙者风姿。
“何出此言?”牧隽手一挥,云衣广袖划出优雅的圆弧,抬眉一笑,端的雅雅秀吉。
“皎皎之心,为悦己者容。”轻崆眼眸敛华。
“丹心一片。”牧隽眨眨眼,望着对面迎风独立的少年,一晃眼,我们都已长大,追寻大道,心坚志定。
“如此甚好,”轻崆御剑慢行,嘴角笑容灿灿:“荒隐大漠可如传说的那样精彩?”
“有过之而无不及。”牧隽点头,心思一转,笑容灿烂:“师兄可去体悟一番,定会收获良多。”
“噢?”轻崆眼尾一挑,在牧隽笑容上盯了一息:“小牧隽如此推崇,定要去见识一番才好。”
“师兄定不会失望。”牧隽笑容灿烂一分:哎呀呀,怎么也不能只我被打劫,得有同志者,心才会平衡。
说话间,云峦主峰便到了眼前,星月大殿前静立一位云衣长袍的大修,眉间青色敕纹,锐利他的神色。静望着远空飞来的两道剑影,视线紧锁住苍色剑影,淡漠的眉宇间,多了一分暖意。
“见过小师叔祖。”容陌抬手悠悠一礼。
“大修有礼。”牧隽衣袖轻飘,回了一道平辈礼。
“轻师叔。”容陌静望着对面少年,眼神幽深。
“大修客气。”轻崆同样回了平辈礼。
“我们来得太早。”牧隽朝空荡荡的广场扫了一眼。
“确是。”轻崆在容陌的脸上扫过,视线一转落在牧隽身上,慢慢的皱起眉头:小牧隽和容陌之间有故事?
“既如此,”容陌抬手朝一旁的亭阁:“小师叔祖可愿尝尝我新得灵茶。”
“恭敬不如从命。”牧隽回望容陌,神色磊落淡定。
“请,”容陌转身朝亭阁走去。轻崆望了一眼他的背影,传音给牧隽:“你和容大修有过节?”
“……”牧隽无语:“为何?”
“气场不对。”轻崆笑言道。
“你多虑了。”牧隽撇撇嘴。
亭中,牧隽静看着容陌洗盏泡茶,一举一动间,来自骨子的优雅,让人赏心悦目。视线一转,对上容陌的眼神,幽深一片,牧隽微微一笑,淡淡收回视线。接过他递过来玉杯,轻啄一口,甘甜里隐着一丝苦涩,亦如青春,亦如过往。
“好香的茶,”清冽的声音从亭外传来,亭中的三人,端着茶杯轻饮,谁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大修,花篱可有口福品尝一二。”若一股清风打破亭中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