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潮湿，大概是楼道拥挤，缺少通风的缘故，都是些平常人家里常见的陈设。
正房的门厅里供着一座观音佛像，架在破旧的桌子上，香炉里还插着未燃尽的线香，屋子里有很浓重的烟味。
四处瞅着，只有一张挂在墙上的照片吸引了韩岁的注意，和房子里大多数陈旧的摆设不同，那相框大概是不久前镶嵌的，还很崭新。
相框里是一家三口，虽然岁月的痕迹难以磨灭，但韩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女主人，就是面前的奶奶。
另外的两人大概就是她的丈夫和孩子吧，是个身材挺拔的男孩，眼神坚毅却不凌冽，像是个训练有素的小军人。
他们都穿着看起来就年代很久远的衣服，却并不显得陈旧。
“你说吧，你是干什么的？”
“我...”
韩岁想着要不要将当晚发生的事告诉她，可如果她选择报警，那当时的考量也就没有意义了，可如果不说实话，她会相信吗？
“如果你只是无意间撞见了什么，我劝你最好忘了它，因为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可我看到了，我总不能放任不管，这样会有更多人遇害。”
韩岁不自觉地说了出来，感觉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孩子，我相信你不是坏人，但有些事我劝你不要掺和，回去吧。”
韩岁还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虽然韩岁和这位奶奶平生从未谋面，但只一眼，韩岁似乎就能感觉出她身上的浓重氛围，在那种气场下，一切都不容韩岁辩驳。
回去的路上，韩岁坐在公交车座里，人群熙熙攘攘，一波波上，一波波下。
去医院吧，韩岁想着，或许自已真的不该掺和这些事，她还只是个学生，未出茅庐，哪里能管得了这些事。
公交到站，韩岁随着人流下车，医院的大门前人来人往，大家都在为自已的生活忙碌着。
“来了。”沈炆走到韩岁身边，发觉她有些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跟着小舅走在医院的走廊里，闻着很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韩岁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她还有事要做，是她应该或者说是可以承受的事。
“就是那个孩子。”
沈炆透过玻璃朝病房里指了指，他妈妈正在给他喂饭，看着是个很乖的孩子。
“小凡，教你念书的姐姐来喽，她可是大学霸呢，帮你肯定没问题的。”
韩岁看着故作幼稚的小舅，又想起了不久前见到的那个叫做小韧的孩子，大概和这个小凡差不多高，不知道换作是在他眼里，小舅这样的大人是不是幼稚极了。
“沈医生，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一个典型的中年女人，家庭主妇，为了孩子局促不安的样子，韩岁在她身上同时看到了坚强和柔软，却都给了那个孩子。
“没事的，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刚刚还有些许温馨的场景，被小舅瞬间一嘴消解，韩岁白了他一眼，走上前去。
“阿姨，放心，我平时没什么事的。”
“真是麻烦你了，谢谢您。”
接连的感激让韩岁很不好意思，或许这就是她的方式，为了孩子，生怕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只是一味地放低姿态。
沈炆给韩岁使了个眼神，这种场景他大概是常见的，所以即使觉得尴尬，也要耐心地接受，在医院，人都是很脆弱的，这种脆弱会延伸到很多地方，所以即使是出于好心，也要考虑方法，别轻易触碰到那些敏感的神经。
“去打点热水吧，待会要讲课，肯定会口渴的，前台那边有一次性杯子，给他们倒点水。”沈炆见韩岁勉强应对，忙上来搭话。
“好，我这就去。”似乎终于找到了事做，阿姨提着水壶出门去了。
韩岁看着小舅，是同一个人，但似乎和家里经常和她拌嘴的小舅不一样了，作为医生，不只是照顾患者，有时候家属的压力更大，照顾他们的情绪，合理的给他们安排一些事做，让他们发挥自已的价值，远比一句安慰要有用得多。
见女人走远了，沈炆把韩岁叫出来，并安慰着躺在床上的小凡。“你乖乖躺好，姐姐待会就回来。”
来到门口，韩岁视线还在那个孩子身上，他很乖，已经在从书包里往外掏书，思考着要从哪本开始。
“刚刚都看到了，怎么样？”沈炆见她还挺上道，已经开始关注起小凡来了。
“什么怎么样？”韩岁回过头来，平时在家和她斗嘴的小舅又回来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个小凡，刚刚接触，你对他印象怎么样？”沈炆瞥了男孩一眼。
韩岁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是他让自已来给这个叫小凡的孩子补课的吗？怎么问起对这孩子的看法。
“挺乖的，也挺认真，像个...”韩岁又朝那孩子看了一眼，想着要如何来表达。
“像个大人一样，对吧？”沈炆接上他的话。
大人...韩岁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叫小韧的男孩，像大人一样...
这两个孩子给韩岁的印象很不同，一个尖锐，一个柔和，却都清晰冷静，不会因为某种外界的变化而轻易改变姿态。
韩岁拍了拍脑袋，为什么自已会把这两个小孩联系在一起，根本是不着调，驴唇不对马嘴。
回到刚刚小舅提到的问题，韩岁思索着这个小凡的确有点小大人的风范，见到陌生人的她丝毫不怯，听到后面的安排后已经开始提前做着准备。
不过老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韩岁记得小舅说他们家是因为医药费太贵才转院来这边的，想来家庭条件也不会太好。
“喂，你想啥呢？”沈炆揪回韩岁发散的思绪，让她回归正题。
“哎呀！你想说什么？快说！”韩岁最烦他说话拐七扭八的，引导着自已跟着他的思路，像个跟屁虫似的。
“今天脾气不小嘛，吃枪药了。”
韩岁被他戳中，气焰降了下来，也懒得再和他争吵，索性就听他说了。
“你说吧，我听着。”
“我要你帮我关注这个小凡，最好能和他搞好关系。”沈炆忽然神情平静下来，不再是和韩岁打趣的样子，看着像是在考量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要干什么？”韩岁被他突然的神情变化搞紧张了，明明说是让她来补课的，怎么还有临时附加任务，还是面对一个孩子。
“在这孩子身上，可能隐藏着一些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