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厂长放下杯子,目光与苏南音的视线撞在了一起,“我是厂长,我自然会照应我的每一位员工。”
他也曾是个响当当的军人,转业后被分配到了肉联厂,骨子里的铁面无私谁也别想让他动私情。
他以为苏南音想为她父亲转正的事情说情,眸光也变得锐利了几分。
苏南音低下头,她得做点什么,必须搅黄了苏宏根转正的事情。
饭毕,涂大妈给苏南音泡了碗茶,她浅浅地喝了几口,然后写下一个药方给范月兰去抓药吃,若是疼得实在受不了就去国民药房找她扎针。
范月兰接过方子点点头,“谢谢你了小苏,以后常和萧砺来我家坐坐。”
苏南音笑着点头,“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家了。”
涂大妈包了一些干果蜜饯,还有一只烧鸡,毕竟耽误了她一晚上的时间。
苏南音根本拒绝不了,只能拎回家了。
涂厂长被大妈要求去送送,他以为苏南音一定会为她爹转正的事情说情,但她根本没有开口。
“厂长,您回去吧,我没事的。”
苏南音道别,她不想这么走下去了,想尽快骑上自行车回家。
涂厂长斟酌了下词句,他觉得应当透露下他爸爸的情况,否则就太不近人情了。
“小苏啊,你爸近来的表现还是不错的,你让他继续努力,转正名额虽然只有一个名额,但他的成算还是蛮大的。”
涂厂长以为苏南音怎么都应该是高兴的,可完全看不出来。
“厂长,我很感激您对他的夸奖,但我觉得我爸身上还是有很多的不足,比如说他爱占便宜的小毛病,全家就他一个人的工资养家,但几乎顿顿都能见到肉腥,我希望您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包庇他,我的良心不安,也是对其他人不公平!”
苏南音的一番话让涂厂长久久回不过神来,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能有如此高的觉悟。
“关于他偷拿猪下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告诉他只要努力改正过来,转正还是很有希望的。”
这个年代大家都不怎么吃猪下水,创造不了什么经济价值,所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行,我会转告我爸让她继续努力的!”
苏南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盘算如何搅黄了苏宏根转正的事。
她转身去了苏宏根家,他们正在吃晚饭,苏南音瞟了一眼,全是素菜,看着一点油水都没有。
“你来干什么?我们家可没准备你的饭!”
苏兰兰一见苏南音就像点燃的炮仗,恨不得把她炸个稀巴烂。
胡金妹也不喜她这张脸,但想到自家男人转正的事儿,她还是不得不装一下,“南音来了,吃饭了没,我帮你盛?”
苏南音摇头,“不用了,我刚从涂厂长家里吃过了,他们对我很热情,嗝~”
胡金妹喜不自胜,“真的呀?快跟妈说说,他都怎么招待你的?”
涂厂长一家越是看重苏南音,转正的事情就越有希望。
苏南音夸张了好几个度,就好像她今天晚上吃的是国宴,飞禽走兽吃了个遍,听得这几只都吃不下碗里的清汤寡水了。
“好,还是我家大丫头能干,你倒是跟妈说说你爸转正的事怎么样了?”
这才是胡金妹最关心的,她和苏宏根同时竖起了耳朵听。
“爸,妈,你们放心吧,涂厂长已经说了爸转正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对咱爸可太满意了。”
苏南音故意瞧了眼隔壁徐大妈家的方向,“徐大妈的儿子没戏,他怎么比得过咱爸!”
苏宏根听到女儿这么说,顿时挺直了脊背,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胡金妹高兴得拍掌,“他爸,我们总算熬到这一天了。”
苏宏根高兴坏了,“今天高兴,金妹你把咱家剩下那点香肠蒸了,我要好好喝一盅。”
“好。”
胡金妹立刻起身去蒸香肠。
苏兰兰和苏大宝本没什么感觉,但听说蒸香肠,眼睛都放亮了。
等胡金妹再次坐定,苏南音伸出一双手,“妈,今天我去涂厂家买了好多礼物,这个钱您是不是可以报销一下?”
胡金妹高兴,立刻掏口袋,“报,一定报,多少钱?”
“二百。”
胡金妹立刻顿住了,怎么都没想到要这么多钱,她以为最多十几块钱,手里的一堆的毛票散落一地。
“多少?”
不光是胡金妹,苏宏根的脸色也很难看。
“两百块。”
“我想着涂经理什么好东西没瞧过,于是光挑了贵的礼品,虽然这礼物贵,但有用是真有用。”
苏南音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早知道爸妈你们不同意,我就不买那么贵的东西了,但这个礼品我还是赊账买的,如果你们真的出不起这钱,我只能找涂厂长要回来退掉了,反正他人蛮好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根本不敢看苏宏根夫妻。
苏兰兰听了非常不爽快,“什么礼物居然要二百块?苏南音,你不会是骗爸妈的钱吧?”
苏南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委屈得都快哭了,“兰兰,你怎么这么说我呢?爸转正了对你有什么不好?当初爸爸让你嫁给造船厂厂长,爸爸早就是正式工人了,哪里有这么多事?”
苏宏根胡金妹夫妻全都怨恨地看着苏兰兰,当初造船厂厂长刚好死了老婆,看上了年轻漂亮的苏兰兰,答应给两千块的彩礼,可苏兰兰这个死妮子死活不同意。
整天嚷嚷着要嫁给像萧砺那样又帅又有前途的男人,可她也不看看自已几斤几两,又哪里有苏南音的好运气?
要是死妮子嫁了厂长,苏红根就是厂长丈人,别说转正了说不定还能混个主任当当,现在何需费这么大劲?
不就是老一点胖一点丑一点吗?
苏宏根气得牙痒痒,“闭嘴,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随即向着胡金妹嚷嚷,“发什么呆,赶紧去拿钱。”
当初苏兰兰不肯嫁厂长,胡金妹非但不拦着还帮腔,在苏宏根看来蠢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