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四道矮小身影穿行在那横纵交错的巷弄之中,不期到了一个瓦房院子外,内里长着一棵大枣树。
石砚玉骑着小破帽肩头向里看去,一片黑暗,料想应是无人,便大胆的越过墙,猫着腰四处查看一番,确认安全后便隔墙喊着其他三小只进来。
小跛脚最后一个落地,‘哈’的一声高兴道:“坑哥儿,你也太聪明了,怎么想到跑这张枣家的老房子来躲那刀面,还能肯定里面没人。”
石砚玉叉腰得意道:“这就叫做灯下黑,张枣一家飞黄腾达了,肯定是迫不及待住到那漂亮的大宅院去,哪还看的上这老房子,自当便宜兄弟们。”
“高,实在是高!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还得是你啊,坑哥儿!”
“咿咿呀呀!”
三小只一阵吹捧。
石砚玉自是高兴,随后嘱咐道:“咱们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我们这算私闯民宅,是犯法的,要是被人发现了告到那官衙去,可没有我们好果子吃。张枣一家现在风光无限,有数不清的人要巴结讨好,我们占了张枣家的老房子,对于那些想要巴结讨好张家的人来说,揭发我们就是一个献殷勤的好机会。我们暂且在此躲避数日,行事小心不要被周围邻里的人发现,数日之后,那刀面一定以为我们都将喜钱花光了,就不会再故意为难我们了。”
“坑哥儿,你想的真远,兄弟们一定小心行事。”小破帽佩服的竖起大拇指。
随后,四人散开,检查起这间破旧的庭院。
庭院虽小,却五脏俱全,除主屋外,还有那旱厕,灶房,水井,菜园;主屋有东西两房,中间有木墙隔开,东房较小,而西房宽敞。
一应生活用具皆齐全,发达后的张枣一家看不上这些破烂了,全都遗弃。
“这就是那书呆子平日歇息读书的地方?”石砚玉看着那简陋却收拾的很整齐干净的东房,对张枣的了解更深了一分。
“兄弟们快来,这陶罐里有余米嘞!”小跛脚的声音自西房内响起。
米!
这可是能填饱肚子的好东西啊!
石砚玉一个窜步来到西房内,借着月光看到了在供桌下趴着身子拉重物的小跛脚,遂也趴下去帮忙,入手果然是一个陶罐。
他迫不及待的探手入罐,果然有米堆感,深一指,顿时兴奋道:“太好了,这米足够我们吃上数日!这样一来我们也不用冒险去外面卖吃的,减少被人发现的概率。小跛脚,你立了大功!”
小跛脚嘿嘿一笑,刚进门的小哑巴和小破帽闻听好消息也是开心的蹦跳。
不多时,四个小乞丐围坐在西房大床上,各报所查,石砚玉总结道:“这地方不错,有余米和菜叶供我们食用,不过我们只能在夜间做饭,白日做饭有炊烟会被人发现的;其次,这庭院的用具我们不能损坏,甚至要小心保护,更要保证这屋里的干净整洁。这样即便我们运气差到被人抓住了,也能借此求情。”
三小只皆点头。
而后,石砚玉话锋一转,语气严肃了起来:“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怎么摆脱刀面对我们的剥削。我们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盯上我们了,你们有什么想法?”
小跛脚立时出言道:“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干掉他啊。可我们又打不过他。”他随后有些气馁。
小破帽道:“要不我们买点砒霜,找个机会毒死他!”
小乞丐们年纪不大,心肠却异常狠辣,说起杀人也毫无惧色。
“咿咿呀呀!”
小哑巴有些害怕,比划着‘不要杀人’。
石砚玉缓缓摇头,凝眉道:“你们的方法好好谋划一番都有成功的可能,但失败的可能性更大。一旦失败,被刀面发现我们的杀心,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相比之下,我决定学法,去修仙法。只要脑子里长出仙金,立马就能和张枣一样飞黄腾达,有的是人巴结我们。届时,他小小的一个刀面哪里还敢惹我们,而我们只需透露出一点想法,有的是人帮我们捅死刀面。”
话落,三小只都被他描绘的美好景象所陶醉。
少顷,小破帽出言道:“可是,坑哥儿,我们不识字啊,怎么学仙法。”
石砚玉对此却早有计划,他胸有成竹道:“你们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了吗?”
此言一出,小破帽和小跛脚当即嬉笑起来。
“名字?坑哥儿你有名字吗?”
“哈哈哈,坑哥儿,你的名字不是你自已自称的‘老坑’吗?”
“咿咿呀呀!”小哑巴比划着手势想要解释。
“老坑只是我的外号,我当然有名字!”石砚玉气的赏了嬉笑二人各自一个暴栗,又道:“算了,我的名字你们也记不住,你们只需要知道我曾经跟老滑脚讨过名字。老滑脚是识字的人,我们可以跟他识字学法。”
说起老滑脚,那也是白烟城里人尽皆知的乞丐。其出名,一是断了双脚,只得将自已绑在一块四角滑板上行走乞讨,造型独特;二是这老滑脚是乞丐中难得的文化人,能断文识字,平日里会去那茶楼酒馆中与人说文论字,讨些赏钱。其乞讨手段,比石砚玉这些小乞丐不知高明了多少。
石砚玉只从干爹那知道自已姓‘石’,没具体的名字。小乞丐觉得,只有拥有完整的名字,才能算一个真正的人,为此不惜向老滑脚付出一个铜板的‘丰厚’报酬,只为求一个名字。老滑脚便给他取了‘砚玉’二字,寓意他这块顽石有一天能开化成才,变成那珍贵的墨宝美玉,却是看出小乞丐的不凡,对他给予了美好的期许。
“坑哥儿竟有如此人脉!”小跛脚很是惊讶,继而激动起来:“那敢情好,咱们兄弟便向那老滑脚学法!”
张枣的成功无疑令人眼红,若有学法机会,谁都愿意一试。
石砚玉手掌虚按,平息兄弟们激动的情绪,而后道:“看来兄弟们都有学法的意愿,那我便直说了,老滑脚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教我们断文识字,为了他自已饱腹也会向我们收取学费。这个学费的话便只能咱们兄弟一起出了。”他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说出自已的目的。
“出!一定出!只要学得仙法,长出仙金,这点小钱算的了什么。”小跛脚大手一挥,很是豪气。
小破帽有些担忧道:“坑哥儿,那老滑脚收费怎么样,水平如何?别到时候兄弟们交了钱了,却学的个一知半解,做那亏本的买卖。”
“小破帽,你思考的很周全,到时候我与那老滑脚谈一谈,让他先给咱们讲个一两日,若觉得他水平还行,咱们再交钱。”石砚玉道。
其实少年觉得老滑脚的水平肯定是没问题的,不然也不能给他取这么一个有寓意的名字。不过识字水平和教学水平却是不能混为一谈,先掂量一下老滑脚的斤两也不失为稳妥之举。
“这样稳妥,那坑哥儿,咱们什么时候去找那老滑脚学法?”
“先躲个数日,将那刀面蒙骗过去再说。”
四小只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很快进入梦乡,却不知都做了什么美梦,人人嘴角露出笑意。
............
仙门之人与那张枣和其两个小娘子乘坐着紫金巨鹰在白烟城百姓的眼中腾空远去,白烟城修仙之风再起。
“滚滚滚!老夫哪怕是饿死也不收你这阴险小人一颗钱子,更不会教你识一个字!”
“来来来!有种你就捅死老夫。混账东西!还对老夫耍起横来了,拿把破刀在那比划什么,老夫玩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根管子里待着呢,真当老夫吓大的啊!你这阴险小人,修出了仙金也是个祸害。滚!”
巷弄之中,墙挤着墙,路连着道。在那道路尽头,石墙边上,是一间破烂的木屋,屋内传来老者雷霆般的厉喝。
下一秒,木屋中走出一个眼神阴鸷的邋遢青年,神色阴沉无比,正是刀面。
“该死的老东西,迟早有一天办了你!”他恶狠狠的往地上吐痰,而后带着一肚子的怨气离去。
刀面自然想学仙法,他唯一想到能教他的人也是老滑脚,但显然老滑脚很唾弃他的为人,宁死也不教。
“看到了没,兄弟们,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臭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在刀面离去后,一处巷角中溜出四个小乞丐,其中一个眉清目秀的乞丐幸灾乐祸的点评,引得其他三个一阵偷笑。
数日过去,石砚玉四人也是重新在街角巷弄之中冒头,找到老滑脚处学法,凑巧碰到刀面也打的同样的主意,便先躲了起来。
“嘻嘻嘻,看不出来老滑脚还挺有正义感的,厌恶刀面的为人。”
“老爷子也很硬气,能听的出来那刀面是恼羞成怒了,拿刀威胁老爷子,可老爷子却一点也不怂。”
“你们不懂,这叫文人风骨。”
“咿咿呀呀!”
四小只都对老滑脚生出好感。
俄而四人进了院子,声音惊动了木屋内的老滑脚,便又听的老人怒骂:“混账东西!听不懂人话是吧!老夫让你滚啊!”他以为又是刀面返回,毕竟对方骚扰他多次了。
这声怒骂,将四个小乞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起脖子,而后石砚玉壮着胆子喊道:“老滑脚,是我,石砚玉。我来看你来了。”
话落,木屋内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随后一‘坨’人影出现在木门后。他发丝斑白,又杂乱如草堆,覆盖住大部分的面容,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明亮,透着睿智的色彩;衣服破破烂烂,佝偻着背坐在滑轮车上。
“哈!是你小子啊!石砚玉,我记得你,你的名字还是老夫给你取的。”老滑脚人不糊涂,记忆起往事,绽放出热情的笑容。他对待石砚玉和刀面的态度截然相反,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嘻嘻嘻,是我啊,老滑脚,你身体还好么?”少年嬉笑的上前。
“你小子别假惺惺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老夫何事。”老滑脚笑骂,招手让众人进屋。
众人在屋内坐好,石砚玉开门见山道:“老滑脚,以咱们的交情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兄弟想学法,可是不识字,想请你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