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制度是太王后为贵族女子留下的一种体面方式,一种掌握权力的机会。
赵王后不想这个机会,在她的管辖之下消失于启国王宫。
可偏偏,就总是有人会去给朝臣递刀。
“娘娘恕罪!属下们中任何一人,绝对没有丝毫不用心!
能有做女官的机会,属下们都是万分荣耀,怎敢说心在宫外?还请娘娘明查!”
“没有丝毫不用心?”
赵王后猛的一拍桌子,鲜红的指甲指着何女丞,怒气直冲脑袋。
“登记在册的夫人,住在远淮宫的一共有四十七位,如今余下十二位!
按照规矩,她们进远淮宫之前,哪怕是当天封的夫人之位,也有两名贴身侍女,那也就是至少要有近百名贴身侍女。
而如今呢?
仅剩不到三十位侍女,太监更是不到十位!”
赵王后越说越气,额上的坠珠微微晃动。
“你说你们都是兢兢业业,那这些人呢?人去哪儿了?
又是为什么,上报去世的几位夫人,月月的月俸还在按时支出,那些银子最后又是到了谁的嘴里!
正如你所说,账目笔笔清楚,人数也是记得明明白白,但是远淮宫里却又是个什么情况?夫人之位,吃的是残羹冷饭,穿的都不如一个粗使侍女,钱却是一笔一笔的往外流!
怎么这些,跟你这清楚明白的账页完全对不上?这些你倒是闭口不提!
你一个女丞,现在你是拿我在当傻子耍么?”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何女丞眼睛红红的,汗如雨下。
她今年就该出宫成亲了,只要再相安无事几月,就可以带着无上的荣光归家家人,偏偏这时候出了这档子事……
“还敢说!哼!老奴看你倒是敢的很。
一本明明白白写着去世,另一本还在领月俸……
如今都到了惊动王上的地步,何女丞你居然还支支吾吾,一句不知道不清楚,想推卸责任!
要你们女官就是查缺补漏的,居然能犯这样的错,你们让王后娘娘何等失望!”
孙嬷嬷给赵王后抚了抚背,大着嗓子喊,说完,瞬间又换上笑脸对着赵王后。
“不过,娘娘,您也别一味的怪罪咱们女官,或许她们也是刚刚才知道,远淮宫里面居然闹得这么不成样子,这也说不定。”
赵王后回头嗔了她一眼,脸色缓和了些许。
“怎么可能,宫中大小事务都要她们经手,她们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无非就是欺上瞒下,擅自做了这些假账册来给我看!
王上昨儿虽然没明说,但是已经怀疑,以前是不是有其他夫人在远淮宫产子,却没有机会闹到王上面前,被隐瞒了下来。
王上十分看重子嗣,这怎么能不让他生气?
我就是再想保你们,你们也要给我争争脸才是。”
何女丞闻言,连忙往前爬了几步,捏住赵王后的裙摆,低头哑声道:“王后,属下不仅能保证自已绝对没有贪过远淮宫的银子,甚至能为所有女官作保,我们断断没有这个胆子!”
孙嬷嬷上前一步,从侧面踢了何女丞的膝盖一脚。
“还说这些!既然你们无辜,那就还不快说问题是出在谁身上!
这一夜,难道各位女官们就琢磨怎么求饶了吗!”
何女丞本就纤瘦,被踢的歪了歪身子,只王后并不开口,其他人却也不敢轻易去扶。
“不是……是……其实我们有怀疑,是余下的这些,远淮宫的侍女,私吞了每位夫人的月俸。”
赵王后抬了抬眼。
“就这么几个侍女,她们竟能胆大包天到这个程度?”
何女丞身后的一个女官闻言连忙出声道:“是,娘娘!
远淮宫的所有侍女,不管怎么拷问,都是统一的口径说没见过月俸银子,这很难让人不怀疑她们是串供。”
赵王后略略思索,屋里安静了半晌。
“先起来说话吧。”
何女丞松了口气,在女官的搀扶下起身。
“刚为什么不先说了这话?倒也省的我生这么大的气。”
何女丞闻言,抿了抿唇辩解道:“什么串口供的想法,不过是我们揣测,实是没有证据,属下便不敢随意拿出来对王后娘娘说。
至于余下的几位夫人……疯的疯,傻的傻,还能说明白话的,只知道没见过银子,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侍女,至于月俸去了哪儿,她们一概不知了。”
“女丞大人您糊涂,话说到这儿,这案子不就已经破了吗?”
孙嬷嬷拍了下手,笑眯眯的拉过何女丞的手臂。
何女丞往后闪躲一下,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笑眯眯道:“夫人们不是说了,她们身边根本就没有伺候的侍女,她们留在远淮宫的这些人,都只是名义上属于远淮宫,实际上根本不干分内事。
那她们凭什么去替夫人们领月俸?
亏她们还说没见过月俸……
咱们账本上写的清清楚楚,女官们彼此也定然能互相作证发放月俸的事,这再加上夫人们的话,这月俸是谁吞了,不就清清楚楚了?”
孙嬷嬷带着笑意将话说完,转身拿起茶杯递给赵王后,屋里再度安静了下来。
赵王后盯着孙嬷嬷看了半晌,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一言不发的喝了口茶。
“嬷嬷……说的是,女官们能为彼此做旁证,证明银子,确确实实交在了各位侍女的手上。”
赵王后很缓慢的点了点头,眼睛盯着门上珠帘贴近地上的某一处,有些失神。
何女丞心里不住叹息,却不敢出一点声响,这些银子,份例实际的去向,女官们不说,何女丞也大概有数。
或者说整个女官署心里都明白。
管理月俸的计曹里,不止一个女官从远淮宫消失的银子中受了益,甚至延伸到管理侍女奴才的内曹,也逃脱不了干系。
但是她不能去查,也不敢去查。
因为在她闭着眼睛的这些年里,很可能最后的受益人中,也有自已。
盘根错节,细究起来,最后可能会影响到家族。
“既如此,倒的确是这些侍女,疏于管教,胆大妄为了。”
赵王后终于开口,何女丞以及身后的女官们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