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渊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午后,日头高高挂在山顶,少年缓缓起身舒展开一身筋骨,昨日到最后,他也不过只是碰到了老人一拳而已,在那之后就算再如何调整呼吸,都再也找不回那种心神合一,出拳无滞的感觉。
少年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为何老人曾教导自已武道每一境都为最最重要,这一口武夫真气,调度的好了,滋养四肢百骸,化一气绵延如波涛江河水,流经全身气府窍穴,少年觉得之前那随心而发的一拳,比起之前打过的上百上千拳,厉害不止一星半点,虽然感觉只不过是随心而出的一拳,但那口武夫真气,确确实实被调动出来,由拳而发。
若是打个比方,少年觉得自已曾经在小树林中出的那百千拳,不过是乡间孩童用泥捏做兵将过家家,哪里懂得如何调兵遣将?只知将强于兵,胡乱在那不成器的桌面战场上乱拱一气罢了,自已也跟那孩童一般,只懂得出拳发力,怪不得每次虽不会精疲力尽,但仍是手掌发疼。
昨天那一拳,可是结结实实对在了那老人的拳尖之上,虽然知道老人肯定收了大部分力道,但对拳之后只是拳心发麻,那口武夫真气好似包裹住了拳头,附加在上头好似那武器一般,既能护主,亦能伤人。
少年伸了个懒腰,出门一看,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菜肴,老人正坐在一旁乘凉,那把扇子已经送给此山山神,便没东西可以扇风了。
刘渊肚子叫了两声,刚想坐下来吃些饭菜,就被老人一巴掌抽在手背上,火辣辣的疼,老人没好气的说道。
“臭小子,躺了一整天,睡醒就想着吃饭了?去去去,今日还没跑完这山道呢!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吃饭!”
刘渊听见这话心都凉了一半,有些委屈的看了眼桌上的可口饭菜咽了口口水,少年缓缓开口。
“师傅,不都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吗。”
这句话一出给老人气的瞪眼,跳起来就要给这小子一下,没料到刘渊知道这句话出口要遭罪,伸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桌上一块白面馒头塞在嘴里,随后一溜烟跑下了山。
老人看着少年那离去的背影笑了笑,身形一闪,也消失在原地。
一道倩丽身影缓缓在山顶现身,正是此山山神,被老人称为绿篁的女子,她看了眼那一桌子没人动筷子的饭菜有些气急败坏,那好看眉眼多了几分愠怒。
“姓白的!姑奶奶好不容易做这一桌子菜就为了给你那徒弟补补身子...好好好,不吃,不吃是吧!”
道号绿篁的女子山神一挥袖袍,连带着桌上的饭菜和那桌子都一并卷走了,似乎还有些不解气,但又拿那白姓老人压根没什么办法,女子山神狠狠跺了两脚,就这么消失不见。
刚在下山路上的刘渊嘴里嚼着馒头,时不时拿出腰间一只崭新的葫芦,仰头灌了口里头清润的山泉水,他实在受不了老人那只葫芦装在里头的浓烈药酒的气味,光是闻上一闻就要醉倒过去了,更别说喝多少了,于是有一次上山之时,刘渊跑去那山道旁的溪泉边打算倒了里头的酒液换成泉水,还没动手,后脑就吃了一板栗,那只葫芦直接被老人抢走。
“你这臭小子!你知道这酒多珍贵吗!你不会喝酒你倒是与我言语一声,一声不吭给我酒倒了算怎么事!去去去,把葫芦还我,给你这个新的!”
少年就这么得了个新的葫芦,他一边用泉水顺下了干吃有些噎人的白面馒头,一边开始沿着山道跑下山。
太阳缓缓落下了。
刘渊醒得的确有些晚了,因此他就算跑的快了些,但仍然是直到夜幕渐起,才重新开始往山上跑。
刚跑了两步,刘渊就觉得肩头一沉,抬头一看,果不其然,老人正老神在在的坐在刘渊肩头,仰头灌了口葫芦里头酒液。
“小子,从今天开始,下山时候自已走,上山嘛,就得背着我,昨日那一拳打的不错,算是你正式拜师的叩门砖了,但后头气息就不稳了,你那口武夫真气出来之后就完全外泄了,一丁点都存不住了,你真以为想要出拳如雨落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啊,武夫真气,要学会循环往复,我是教你那一口真气由拳发,可没让你跟放连环屁似的一口气全给它排出去了!”
老人的比喻有些粗俗,刘渊忍不住咧了咧嘴角就这么背着老人跑上山。
“听好了小子,习武之人,最容易出现纰漏之际,就是换气的时候,要将用竭的浑浊之气排出,汲取天地灵韵重新填补胸口那武夫纯净气息,而换气之时就是武道中人脆弱的时期,跟那些个修士灵气耗尽差不多一个意思,你昨日那一拳,因为控制不当,给那真气放跑了,这便是你后来再如何找补也无法找回刚开始感觉,也没办法再打出那一拳的原因,为此,日后你不单单要背着我上山,途中的气息还乱不得分毫!”
刘渊轻轻点了点头,还好老人并不沉,甚至有些轻,也就比自已曾在家里扛过的柴火重了些,少年一边上山,一边不断调整着自已的呼吸,那口武夫真气绵长不断,虽然仍是吐多入少,但不至于一气全部出完,当然,这不过只是日常的呼吸吐纳而已,还并不是与人捉对厮杀,不是那出拳之时,若是于出拳时刻,于对垒之时,那才是真正考验武夫武道底子的时刻,这同样也是老人未曾说明的,武道第一境的最为关键的奥秘,并不是什么深奥道理,但却得让人下苦功夫,下死功夫。
刘渊莫名想到了家里老头曾告诉自已的一件事,村里的一些精壮小伙,一般干不过那些上了岁数的中年大汉,甚至也比不过一些老头,这是为什么?并非是气力不足,而是不懂取巧,不懂省力,因此乱了气息,无论做何事务,特别是那些体力活,气息乃是重中之重。
少年的额角不知何时已经渗满汗液,汗珠不断顺着发尖滴落在地面,但仍然保持着那一口真气未断。
老人只是不露声色的笑了笑,又仰头喝了口酒。
等到两人总算来到山顶,月亮已经高高挂在了山巅之上,刘渊饿的两眼发黑,肩上老人一跃而下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错不错,好了,去吃饭吧,晚上还得学拳呢。”
刘渊如释重负的长呼了口气,刚抬脚想要走向那下午就令自已垂涎不已的饭桌。
结果,哪还有什么饭菜,连那饭桌都给人端不见了。
“师傅,我饭呢?”
老人闻声走来,看见那空荡荡的房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罢了...今晚带你下山吃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