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渊自从那一日被那两拳惊的跑下山,两日的时间,已经来回了五次,虽说是每一次都有休息的时间,老人每次都会变法术一般变出一桌子饭菜,还都是刘渊爱吃的猪肉。
用老人的话就是,虽然是学拳练拳,但也不可能让他饿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日上山头,刘渊已然是浑身大汗,但呼吸已然有渐渐平稳的趋向,他跑到山头,又见到那摇晃蒲扇老神在在的老人,此刻正卧在躺椅之中休憩。
刘渊长舒了一口气,刚要盘腿坐下,就被突如其来的蒲扇一下打中额头,整个人就这么被掀翻在地,一阵头晕目眩,刘渊刚要起身,那把蒲扇又如有灵气一般旋转绕行又一次砸在刘渊脑袋上。
他吃痛无比,少年心性也起了脾气,抬手猛的一扑抓住了那把蒲扇,谁曾想那看似只有几两重的轻飘飘蒲扇却力沉如牛,扇柄带着刘渊就这么飞向半空。
“哎哎哎!!”
刘渊惨叫两声,手掌抓的那扇柄更加用力,十指死死扣住扇柄,使出了浑身力气,这才没有被甩下去。
结果好似引起了那有灵智的蒲扇的不满,扇子又一次摇曳拖拽,如同古灵精怪的顽童在半空不断扭动,把刘渊甩的头晕眼花。
少年身子本就清晨爬了山路上上下下一个来回,身上的气力消的老早就差不多了,再加上这阵摇晃旋转,刘渊只觉得眼前泛黑,冒出颗颗金星,胃里一酸就要吐。
那蒲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的一甩扇柄,就把那个再也忍耐不住呕吐而出的少年甩了下去。
在半空拖曳出一条极其不美观的痕迹。
老人只是笑了笑,身子从那躺椅上缓缓站起,刚要踏步前行,就被一滴不美观的唾沫砸在了脸上。
气的他抬手把飞回来的蒲扇一巴掌扇进了那破旧的屋内,这才又一次抬脚一踏地面,身如一道疾风骤然前冲进森林。
在半空的刘渊终于把胃里那点翻江倒海的玩意吐了个干净,他有些后悔清晨起来吃那么多白面馒头了,他低头一看,自已竟是刚刚硬生生拉着蒲扇飞了这么远?整个身子正快速向那半山腰飞掠而去。
高耸青竹遮挡了少年视线,在反应过来自已马上就要坠入地面摔个粉碎之后,刘渊浑身骤然流下滴滴汗珠,那重瞳眼眸缓缓转动,整个人竟是在半空调转身形,又一次进入了那日与柳青峰上山时的无我境界,在即将落地之前,右拳骤然打出。
少年脑中只留一个画面,那便是老者那一拳打散万里阴云的架势,拳罡如剑,直直刺入地面长满青苔砖石。
等刘渊回过神来,自已已经在老人的肩膀上扛着了,那只打出心神合一一拳的手臂上衣物尽数崩裂粉碎,地面上砖石却没看出任何动摇模样,刘渊有些泄气,刚想说什么,就被老人一下丢在了地上。
“小兔崽子,才进武道多久,就想一拳打的天崩地裂?要是人人都能这样,那岂不是天底下人人学武,没人修道?”
老人看出了少年心中那些许不甘,嘴上不依不饶,脸上却是带着笑意,有野心是好事,有野心才能更上进,若是出拳磨磨蹭蹭扭扭捏捏,万事都求一个无错成果,反而坏了一颗纯粹英雄胆魄。
刘渊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摔疼的屁股站起身,拍了拍身下灰尘笑了笑看向老人。
“师傅,那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拳啊?”
老人瞪了眼他,想要拜他为师的多了去了,但如此不弯弯绕绕的还是头一个,老人随即爽朗大笑起来,抬手狠狠拍在刘渊肩膀,给刚刚爬起来的后者差点一巴掌拍回地上,给刘渊疼的龇牙咧嘴。
“臭小子,日头下去之前,给我爬上山,今天就教你学拳!”
老人又是那熟悉的招数,伸手一按刘渊胸膛,他便瞬间身形倒掠一下飞到了山脚。
刘渊看着那高不见顶的山头,抬起手掌拍打了两下还在悲鸣的双腿,迈步猛的踩上那一截台阶。
不就是跑断腿吗?只要能跟这般的老神仙学拳,就是死...死还是算了,自已这条命还得留着给家里那老头子养老呢。
刘渊嘴角不经意勾起,最后越发难耐,他仰起头,一边登山一边放肆大笑起来。
站在半山腰缓缓往山顶走去的老人听见了那笑声挑了挑眉毛,心想这小子确实有点意思,身边不知道何时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一袭乌黑长发束起仍是垂落腰间,身上穿着一袭青色长袍,眉心还有一点红砂,她有些不满的蹙了蹙那好看眉头。
“姓白的,这小子吐了这么多,我很难清理的,你的徒弟,说吧,怎么赔我。”
老人只是笑着摇摇头,手掌一伸,那把古灵精怪的蒲扇就这么乖巧飞掠到他苍老手心,他一边扇着风一边缓缓上山,目光瞥了眼身侧跟着一同上山的女子缓缓开口,却只有四个字。
“再住十年。”
谁曾想,就是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就让身边这位刚刚面色有些不悦的女子急忙凑上前拿起那柄蒲扇替老人扇风,若是有人在此,一定会万分诧异为何这老人只是说再住十年,这眉眼好看如仙子的女子便变了脸色,还有些谄媚意味。
“对了,绿篁道友,刚刚那一拳,你个不学武的外行来评评看,看着如何?”
老人没有阻止女子的动作,只是笑着继续双手附后继续不慌不忙的登山。
“气势看着吓人,其他的...便没有了,那一拳的确力道沉重,若是不是你让我阻拦几分,那阶青石板肯定粉粉碎了...不过嘛,比起你的那一拳差远啦,没甚意思...说到这个,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闲着让我阻拦?怎么,怕这位初生牛犊给您这位老一辈风头盖过?”
道号绿篁的女子嗤笑两声调侃一句,手上则是将那把蒲扇就这么悄悄调转了方向给自已扇。
“我巴不得有人超过我,如今这云溪大陆上个个武夫都少了那些精气神,不是因为自已境界高沾沾自喜不去争夺那最强,就是因为自已境界低而卑微不堪,出门都恨不得说自已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不曾学武。虽说这云溪大陆崇修道抑武夫,但这般作态,实在是太难看了些,让人提不起兴趣,不如隔壁那荒天大陆,虽占着妖族天生优势,但仍有不少修道中人,着实有趣...先前让你出手阻挠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搓一搓他的锐气,这小子出拳极重,你如今境界尚低,看不清一些深层东西,这小子每次出拳,那口武夫真气总是霸道的窜来窜去,而且你看见没有,他为何每次认真出拳,那对重瞳就会转动?他身上还会冒出大汗蒸腾?”
老人突然停下脚步,卖了个关子,目光瞥向那个想要把乱窜的蒲扇收入袖中的女子,后者尴尬的讪笑一声,赶忙拔出已经塞入大袖的蒲扇一脸无辜的继续为老人扇风。
“那不是他的东西,是有人借他的,我看不出来头,也没看出任何不好,但借外力总不是好事...扇子可以给你,这段时间帮我问问荒天大陆上那个老家伙,这小子的力量,我怀疑是某个天上的家伙放的,荒天大陆上的妖族不就有那纹神借力的路数么?你是从那里来的,也熟悉那派祖师。”
女子双目熠熠放光,就真的不客气的收下了那把蒲扇,笑眯眯的继续盯着老人。
老人有些无奈,伸出一根手指。
“再住十年。”
那道号绿篁的女子立马喜笑颜开,纤长手指轻轻按下老人手指,佯装怪罪的回答一句。
“哎哟,白老头,咱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十年又十年的呀,莫不是对人家动了心思?若是你变回原貌,绿篁当然愿意自荐枕席。”
女子声音妩媚动听,抬手就要抚上老人胸口,但看见了那老人已经开始抽搐的嘴角,便悻悻的收回了手掌。
“刘渊...这小子身上秘密太多,不过无妨,有这么一颗愿意习武的心便足矣,在我手里,必定给他练出个云溪大陆最强武夫...不对,还是太低,我白安武的徒弟,怎么能是他娘单单云溪大陆最强?得是人间最强!”
老人放声大笑起来,身边女子却是如遭雷击,她如白日见鬼一般看着身边老人,老人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去了,那道号绿篁的女子果真就如逃一般瞬间遁地消失不见。
一片骤然凝聚的阴云突然出现在老人头顶,内里闪烁阵阵粗如石柱雷光,似乎有神人金灿眼眸在云端之上闪烁,一只巨大金色手臂从云间探出掌心攥住一根巨大恐怖雷柱狠狠朝那还在闲庭信步的老人砸去。
真名白安武的老人只是轻轻踩了脚那青石地板,整个人便转瞬间来到半空,右臂单拳虚握,那是刘渊没有见过的拳势,只见那老人双腿轻轻扎根于虚空,那看似杀招的右拳还未打出,左臂突然就轰出一拳,砸向那有神人加持的雷柱之上,拳罡雷霆如两支战场重骑对撞冲锋,谁也不肯让谁一分。
“白安武!罪人一个,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否?!”
云间有神人轰然出声,阵阵声浪震动天地蕴含雷霆震怒,那只金色手臂又一次掷出金色雷霆电光,这一次并非粗大雷柱,反而是细小如一把金色飞剑,躲闪开那两军对垒震荡而出的阵阵余波直直刺向那个仍然悠哉悠哉的老人。
老人只是如伸展懒腰一般,右臂骤然挥出一拳,那手掌甚至仍是虚握着拳。
但那古怪拳罡虽不霸道,却虚幻至极,如同一团薄雾死死囚禁禁锢住那把雷霆飞剑,那闪烁雷光飞剑东戳西戳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如同柔软水流的拳罡,那云间神人咬牙切齿,金色手臂缩回云间,猛的一拍那厚重阴云,巨大阴云裹挟阵阵恐怖雷鸣而下。
那如同一座城池般巨大的乌云就这么压下,老人只是不屑的笑了笑开口嘲弄那已经越发遥远的神人。
“呵呵...越发羸弱了,不孝子孙还有没有偷学你祖宗的拳势招数?等你爷爷哪天心情好了重新回去,第一个就先把你的脑袋扭下来当夜壶。”
老人话音刚落,一身颓然气势一变,一把抓起身边那把还在盘旋雷电飞剑就这么丢入嘴中硬生生嚼碎吞下,抬起一拳,这回是刘渊那见过的一拳。
还在山脚下卖力向上爬着的刘渊突然心有灵犀的抬眸看去,只见到一把由拳罡凝聚而成的血色巨剑陡然插入天空,刚刚隐隐约约的几声雷声也转瞬不见。
刘渊腹诽一句,不就是打个雷吗,这老神仙脾气确实不太好。
少年抹了把额头汗水,继续登山。
老人收了拳架落地,负手在后也缓缓拾级而上。
又是晴空万里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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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刘渊爬上了山顶,太阳与他前后脚落了下去,他全身脱力的坐在地上,抬手喝了口酒葫芦里头的山泉水,清凉触感温润干燥无比喉咙。
他看着那仍然是躺在靠椅上的老人,手中却没有了那把蒲扇,刘渊喘匀了气,缓缓起身朝老人抱拳行礼。
“师傅...现在,可以学拳了吧?”
老人看了眼那刚刚沉下去的日头,笑容古怪玩味,他缓缓站起身点了点头,走到少年身前,伸手轻轻抓住了刘渊一只手臂,猛的把他甩进了屋子。
刚缓过气的刘渊只觉得眼前又是如同早上的一阵天旋地转,随着后背一阵剧烈疼痛,他被重重摔在了墙上。
“小子,学拳学拳,不经挨打,那学了也是白学,站起来,我要开始喂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