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讯的初始阶段打断曾庆宏的话,这不单是为了刺激他激怒他,还为了夺取他的注意力,打乱他的节奏。
这是审讯技巧里独特的对质方法。
这种程度显然曾庆宏能承受。
从进入询问室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绕的圈子也足够多了,现在是该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审讯,叫做编制主题。
编制主题,是为了用不同的、假设出来的可能,来套取对方的反应,根据他的反应,找到符合他实际情况的一点来进行突破,在这个过程中,还要持续的否定他。
“老公要杀老婆,我们见得多了。”林彦儒用平常的语气说,“不出奇。”
“她花钱没个节制吧?又要花钱看病,又要房子写她名,是不是像翟欣欣那样索求无度?你吃不消她的用钱开支了?”
曾庆宏轻蔑的反驳:“你说的都不存在。”
“那就是你变心出轨了?”
“我没有,我只爱我老婆。”
“你有钱,又没出轨,难道是因为头顶要被绿了?”
曾庆宏不耐烦的眯了眯眼:“警官,你们到底还要我说几次,我没有杀……”
“哎呦,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东拉西扯干什么,多浪费时间。”林彦儒再次打断了他,“要不然,就是因为头顶已经绿了?”
“我头顶没绿,我也没有杀她。”曾庆宏烦躁的拉开自已的衣襟,“能找个好好说话的人来吗?”
“跟这个没关系的话,难道是她不能生育又得了病?”林彦儒用十分同情的说,“哎呦我,能理解,我理解,常年照顾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哪怕是亲生父母都想杀人,何况是夫妻这种同林鸟,理解理解。”
曾庆宏挠着头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她一定是拖着你不肯离婚吧?是不是以死相逼了?”林彦儒再次用八卦的语气问。
“我说,我没有……”曾庆宏梗着脖子要说话。
林彦儒再次打断了他:“哎呦,再次提醒你哈,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东拉西扯浪费大家时间。你不是高材生嘛,怎么犯个错误还屡教不改呢?她是不是以死相逼不肯离婚?”
曾庆宏失控骂了句娘……
“哎呦,让我一个刑侦队的精英来负责这种过家家一样的案子,我真是……”林彦儒小声的吐槽,又接着哈的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了,没有出轨没有经济纠纷,那只有可能是性生活不调。所以田恬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这句话一说出来,林彦儒就看到曾庆宏的眉心一跳。
临界点来了,这就是他的短板。
“也是,程序员经常996的,常年坐着,精囊那里的温度高啊,温度一高,别说办事能力差了,那精子质量都大打折扣了,难道是因为这样她才怀不上孩子的,”林彦儒煞有介事的说,“没种子不发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哎呦,”林彦儒啧啧叹息,“那田恬这几年中药可就白吃了,根本原因在你这里呀,你不行就是种子不行,种子不行,她要是肚子里能发芽那才糟糕……”
“草泥马,你能不能问点像样的问题,想杀她一定需要个理由吗?”曾庆宏大声反驳起来。
来了,他燥起来了!
加速度!
“当然需要哇,”林彦儒也提高声音,像个居委会大妈一样理所当然的说,“她又不是一只羊,她是个人呀,杀人这么严重的事,肯定得有个正当理由呀。”
曾庆宏冷笑起来,脱口而出:“没有理由,就想杀人。”
林彦儒故意提高了声音加快了语速。
“啧,不可能,干啥都是有动机的,你杀一只羊是为了吃,杀人这么大的事,肯定有什么理由是你说不出口的,你是不是不行?”林彦儒连表情都没变。
“我告诉你,我这不是杀人,”曾庆宏说,“我这叫打猎。”
脱口而出之后,意识到自已的暴露,曾庆宏抬起头盯着林彦儒,嗤笑着说:“心理战,有意思。”
“田恬就是你的猎物吗?”林彦儒上下扫视着他,“你这体格,嗨,小伙子,不是我小看你,那个不行是你们这个行业的通病,不是……”
曾庆红解开了衣襟,不回答问题了。
林彦儒继续刺激他几句,他态度暴躁,但还是不开口。
林彦儒还是那副八卦的居委会大妈样:“哎呦,都说出来了就别婆婆妈妈的,也让我们开开眼了,膜拜一下真正的高智商犯罪吧。”
他蛊惑的说:“你做的这些事,如果没报到刑侦队来,谁都不知道。那就叫做曲高和寡,锦衣夜行,高处不胜寒。那多埋没你……”
“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不行,还是你不行……
曾庆宏拍了下桌子:“你放屁,这是打猎,我享受的就是这个过程,看着猎物一头欢喜的扎进网里,还在我身下百依百顺娇喘求欢,这让我兴奋,让我更兴奋的是听到她边吐血边求救,上天无门入地无路,这让我那天晚上连续做了两次,那个妞都不舍得走了……”
“哪个妞?”
“你说哪个,”曾庆宏歪着头,“酒店里小卡片的妞,她会告诉你我行得很……”
“所以你匆忙赶回家,径直去了左边第二个房间,就是为了关掉能让你听见的那个设备吗?”林彦儒问。
“不,那个远程就能关,”曾庆宏嘲笑着说,“你们这群莽夫压根不懂技术,我不需要去删除什么,我只需要拿走它而已。”
接下来不再是问题了。
“所以田恬发病那天晚上,你清楚的听到了家里发生了什么是吧?”
“是,听得很清楚,她拖着笨重的身体爬来爬去,哑着嗓子喊救命……”
“救命……救命……”曾庆宏捏着嗓子喊了两句,他面色潮红,哈哈大笑,“这比春药还刺激……”
“你就不怕她打开门出去吗?”林彦儒收起其他的表情,又恢复到自已正常的模样。
“我用她的发卡在外面别住了锁芯,我都计算好了,隔壁两小口每个月这个时间都回娘家住,那一层楼只有她自已……”
“就算她出去求救也没什么要紧,不过是打猎的时间被拉长了而已,没有人会相信她,她的痛苦是加倍的……”
曾庆宏供述的就和推测的一样。
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急诊科医生会把田恬的话当真!
“钱倩也是你的猎物吗?”林彦儒没有放松。
“你们居然知道钱倩了?太意外了。”曾庆宏得意的说,“钱倩这一次,我比上一次做得成功多了,可惜,这种借刀杀人的做法参与性太低了,让人没有成就感……”
“你说的上一次,是哪一次?”
“初中,那时候没经验,我爸赔了十几万才摆平,他揍了我一顿,说再让他丢脸就宰了我……”
……
曾父和律师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在看到林彦儒露面的第一时间就走了过来。
“林队,我需要办手续带我的当事人走。”律师说。
“理解,”林彦儒笑得如沐春风,“是该办手续了。我得亲自去办才好。”
律师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倒不必,我也……”
“小段,”林彦儒招招手,“给我找份立案申请,另外再找份拘留证。”
他看着表情惊讶的曾父说:“他初中第一次犯错的时候,如果你没花钱去摆平,而是让他得到教训,可能今天会不一样。”
曾父倨傲的表情终于消失了,他用哀求一样的语气说:“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田恬家也只有这一个女儿,钱倩家也只有这一个女儿,但林彦儒没有继续说下去。
窗外天黑了,等了一个冬天的雪已经开始纷纷扬扬的从天而降。
黑暗中,这场雪将荡涤清天地间的尘霾,等到天明,大地将迎来一个银装素裹的干净。
刘璃十分好奇林彦儒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来找她。
她下楼的时候,林彦儒站在雪中,像飞花般纷纷坠落的白雪就停留在他肩头。
没戴眼镜的他温润如玉的淡笑着问:“认识她吗?”
他递给刘璃一张照片,是张女孩子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蓝天白云下,青春可人的女孩笑得很甜。
“不认识。”刘璃说。
“她是曾庆宏选择的下一个目标。”
“你们不但救了田恬,还救了她。”
“我想你会很开心听到这个。”
在刘璃欣慰点头并说“谢谢”的时候,他突然毫无铺垫的问:“你就是恶魔逆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