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都是一家人,帮你就是帮我家老头……
这是昨晚隔壁奶奶对朱伟说的话。
刘璃飞快的回头唆了一眼,不远处的灵堂里已经摆上了老人的黑白照片。
这个临死用仅有的力气指着门外的老头叫朱强,和朱伟是堂兄弟。
那时,门外的屋檐下,小燕子正在给洋娃娃梳头。
朱强为什么指着小燕子?
小燕子只是智力发育迟缓,她并没有攻击性,就像在医院,她只是做了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但她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相反,她很听话,很乖。
刘璃觉得自已手脚发软。
朱伟在凌晨四点多夜最黑人最困的时候,带着安静听话的小燕子出门,兜里揣着两块沉重的红砖,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公公一心想把房子盖盖好,现在他过了,我们也没达成他的心愿,我家那口子心里难受得很,早知道就不跟他对着干了。”
小燕子婶婶还在说着家长里短的话,她还不了解内情,专案组的调查结果此刻并没有对外公布。
如果她知道自已公公的真实死因,她会怎么想?
如果她知道自已的女儿小蓉被坏人盯上了,她会怎么想?
她们常年在外不知道,作为枕边的老伴,又是带着小蓉在家的奶奶,也不知道吗?
刘璃回头去看那栋跟朱伟家比邻而居的小楼,在朱伟家房子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老旧。
要将旧楼翻新,想必花费不少吧?
她的视线往上的时候,突然发现二楼窗帘后有身影一闪,窗帘被迅速放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此刻,除了隔壁奶奶,她家其他人都在刘璃可以看见的地方。
林彦儒和警犬队赶来时,村里很多人都跟在警犬后面看热闹。
警犬从小燕子二楼的卧室出发,沿着房间里、院子里走走停停,最终将大队看热闹的人马一路带上了去邻村的马路。
刘璃跟着人群走了一会,又一个人悄悄的折返,她选了一个既能看到正门又能看到侧门的角落蹲着,等待着隔壁奶奶的行动。
隔壁家的门开着,灵堂里点了两根白烛,衬在朱强黑白遗像的两边,平白增添了一种地狱阴森感。
隔壁奶奶没有跟着去看热闹,她一个人守在灵堂里。
如果小燕子是她藏起来的,现在就是她行动的最好时机。
专案组已经下发了通知,完成尸检的死者家属明天可以去领遗体,丧事就可以开始办了,之后亲戚朋友乡亲们来拜祭,人多眼杂。
只有现在,警犬队吸引住了村里人的视线,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刘璃在黑暗中等。
灵堂里,隔壁奶奶就坐在香烛边的供桌旁纹丝不动,和黑白遗像一死一活,一左一右,却又都静止着,让人发怵。
风吹着蜡烛闪了一下,火光将熄未熄的匍匐下去,隔壁奶奶伸手护住了蜡烛,之后她继续坐下,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难道自已猜错了!
假如我是朱伟,我不但伤害了自已的孙女,做的回春丸又毒死了这么多人,我还只有63岁,我还不老,万一败露,我可能会受到很重的刑罚。
但我才盖好新房子,还存下了一笔养老钱,只要事情不败露,我的日子会过得很滋润。
那些老人不敢说的,他们知道自已在犯罪,他们不但怕坐牢,更怕被家人知道后抬不起头来!
但小燕子不懂,万一问起来,她有可能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事。
想要不败露,小燕子必须得死!
想要她死很容易,两块砖头的重量,她短时间内都不会浮上来。
所以昨晚我会避人耳目的出现在池塘边,是为了杀小燕子。
但,我被人反杀了。
毒鼠药不是我下的,杀我的人,才是真正下毒的人。
我在池塘里扑腾挣扎,水淹过了我的口鼻,但我看见那个杀我的人对着小燕子伸手,小燕子就像小鸟一样扑过去,乖乖的跟着那个人走了,看都没看我一眼……
那个人,小燕子很熟悉,我也很熟悉……
……
有脚步声在靠近,有人靠在自已身边蹲了下来。
刘璃停下了自已脑海里的构想,抬起头打招呼:“你来了。”
是林彦儒。
“嗯,你的观点很可靠,”他笑得连眼镜都遮不住眼角的笑纹:“很高兴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那就开始吧。”刘璃站起身。
“一切小心。”林彦儒对她的背影轻声叮嘱。
刘璃从黑暗中走出来,径直走进灵堂,坐在隔壁奶奶对面:“是您下的毒,也是您救了小燕子,对吗?”
隔壁奶奶背着光坐着,香烛的火苗在她背后闪耀跳动。
刘璃问,“是不是因为他们打上了您孙女的主意?”
“你这个医生呦,”隔壁奶奶面无表情的说,“太多管闲事了。”
“您干得太漂亮了,”刘璃说,“有些人活着,还不如早点死了。”
“不过您做得太急进了,如果将老鼠药的用量减少一半,这些败类的发作时间就不会这么集中,看上去就会更像是老天收了他们。”
隔壁奶奶半响才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您现在一定很犹豫,”刘璃说,“您在后悔,昨晚应该连小燕子一起推进池塘里去的。”
“如果昨晚这样做了,现在您就不会左右为难了。”
“现在让小燕子出来,就怕万一警察问出点什么来。可不让她出来,警察就会一直找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找到您头上的。”
“她要是死了就好了。天气这么冷,没有吃的喝的,一个傻子能撑多久呢。”
“可是呢,明知道这样才是对自已最好的,但你的心却像在火上面烤。”
“小燕子虽然不是您的亲孙女,但她很喜欢您,因为您对她好。
“她不见了,您是知道的。”
“警犬那边那么热闹,您却一次都没抬头去看过,因为你知道小燕子不在他们找的那个方向。”
“小燕子藏在一个只有你知道的地方是不是?”
“她是不是藏在你家里?”
隔壁奶奶抬起头看她:“你不懂,你这样大城市里的医生,怎么会懂农村里的恶毒。”
“奶奶,那您教教我。”刘璃说,“让我长长见识。”
“哎呦,我这个乡下老太婆哪能教得了你们城里的大学生,”隔壁奶奶抹了抹眼睛,长吁了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也听不懂。”
她的情绪外露,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小燕子是在我这里,不过,你说的那些,我都没做过。”
她站起身往里走,穿过一个房间,又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然后她推开门:“小燕子就在这里。”
一具黑漆漆的棺材就靠在墙边放着。
她屈指在棺材上敲了一下,很快,棺材里就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几根手指从边缘的缝隙里伸了出来。
“小燕子,奶奶问你,老鼠药是谁放进去的?”
“是我。”
“你爷爷是谁推进池塘的?”
“是我。”
“你为什么要躲在奶奶这里?”
“五奶奶……说,说……我是鸡婆,要抓我去……浸猪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