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陈副主任疑惑不解,“这也是学校的学生,还是刚排查出来的慢性锰中毒的其中一个。”
“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刻笔刀,”陈副主任想不通,“这个怎么会允许卖给学生?”
“还有,世界这么大,她为什么要跑到你面前来自杀?”
“难道是想死又怕真死了?”胡医生也想不通,“死的时候方便再抢救一下?”
“不,”刘璃肯定的说,“她这叫死给我看。”
就是死给自已看的。
微笑着,坚定的,忍着剧痛,违背身体自我保护机制的,死给刘璃看。
“外科主任说,她的愈后会比赵博差很多,”陈副主任说,“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
“我想报警,”刘璃说,“我担心还有下一个。”
一语成谶!
下一个出现在刘璃回宿舍的路上。
少年拦着刘璃,问:“你是刘……”
刘璃没等他说完,狠狠的一拳打在他右侧肋骨下方的腹部上。
这里是胃和十二指肠连接处的幽门,是消化道最狭窄的地方,这里有十分丰富的迷走神经,强大的外力刺激,神经反应会让它迅速收缩,不但疼痛难忍,还会呕吐难忍,让人眼冒金星手脚发软全身无力……
少年果然像虾米一样弓起身体,“yue”的一下干呕起来,一支粉色的草莓刻笔刀掉在地上。
小小的,足以致命的……
刘璃被警方隔离了起来。
同时,好几个地方的民警接到命令,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赴不同的小区,要将学校里所有锰中毒名单上的孩子连同监护人一起带往刑警中队。
“刘璃,这从侧面证明急诊科跟你犯冲,还是法医合适你,”肖哥乐呵呵的蛊惑说,“不喘气的多省心啊。”
他端着特意给刘璃打来的饭菜:“看,警队今天吃东坡肘子。”
赵坤放下了筷子,瞅了眼刘璃平静的脸,又赶紧揉揉自已的胳膊:“完了,东坡肘子这道菜,又被刘璃毁了。”
警队能吃的越来越少了。
十三个人,除了两个已经在医院的,一个被刘璃制服的,还有十个少男少女。
初中各个年级都有,男女都有,优等生差生都有。
林彦儒守在110调度中心,已经有7个家庭已经通知到位,监护人也已经将孩子看护起来只等民警赶到了。
“林队,还有这三家,监护人一直不接电话。”
之所以用110平台进行联系,就是因为害怕其他电话号码打过去的,监护人还不会引起重视。
但110的号码打过去,这三个家庭既不接也不回复,这不由得让林彦儒揪紧了一颗心。
“通知社区工作人员,通知片警,务必将孩子们处在有力的监管之下。”林彦儒说,“实在不行,找到同一地址的邻居,请求邻居协助上门查看。”
三分钟、五分钟……
“林队,家里有人,但不开门,邻居说奶奶在附近棋牌室打牌。”民警回复说。
“撞门。”林彦儒沉着的安排。
电话那边“砰砰”几声响,林彦儒感觉到来自耳膜的震动,稍后,那边声嘶力竭的惊呼一声:“快,通知120,快点……”
“孩子,孩子……”
“快,让120再快一点……”
那头一声比一声高的喊着,稍后不久,那头的人失望的说:“林队,没呼吸了,孩子死了……”
丁彩云,15岁,女孩,初三学生,生地会考成绩高达198分。
没有什么比目睹一个鲜活的生命惨烈死去更让人难受。
年轻女孩仰面躺在血泊中,黑发被浸湿成红褐色,一缕一缕,像刚搂上来的水草。
她那一沓厚厚高高的试卷上写了一行字:抱歉,我又弄脏了地板,这次我不能收拾了,再见。
这行字让林彦儒摘掉了自已的眼镜,好一会才能继续工作。
痕检已经得出结论,现场除了破门而入的民警,除了丁彩云本人和她奶奶,没有其他人的脚印和痕迹。
法医肖哥现场得出的初步结论,丁彩云死于大出血。
血泊中,同样有一把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袖珍型刻笔刀。
林彦儒仔细的检查了丁彩云的书桌、书包、衣柜、床铺……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隐蔽的地方。因此,他在丁彩云的词典后面,找到了一个被藏起来的电话。
开机,没有密码,手机显示:请插入SM卡。
“大家仔细一点,看看有没有一张电话卡。”林彦儒说。
他将垃圾桶翻得底朝天,将垃圾彻底的进行了分类,然后,他将视线转向马桶,又转向窗外,烧掉、扔掉、冲掉……小小的一张SM卡,有太多方式让它消失的。
但决定死之前特意让手机SM卡消失,表示秘密就在电话里。
丁彩云,户口本上显示为隔代带养家庭。
所谓的隔代带养家庭,指的是母亲死亡,父亲再婚后孩子户口转入祖父母名下的家庭。
丁彩云,10岁的时候母亲意外身故,三个月后父亲重组家庭,六个月后她的户口迁入奶奶名下一直和奶奶生活在一起。
民警电话通知父亲的时候,那边哑然了一刻,说马上赶回来,奶奶还是没有联系上,片警正在附近棋牌室里找。
实际上,父亲并没有马上赶回来,他是在第二天晚上才回来的。
再婚后被遗忘的女儿。
丁彩云名下没有任何手机号码,但她父亲在电话里说,有一张她妈妈名下的电话卡一直没有注销,由她在使用。
林彦儒迅速申请了对这个号码的调查。
通讯记录不多,短信很多。
打进的号码进行查询后,30%都是通讯公司的回访电话,55%是广告推销电话,10%是同学和老师的电话,仅仅5%是来自爸爸和奶奶的电话。
短信很多,除了通讯公司和广告推销,所有的已发信息,都是这个号码发给自已的。
“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吃你做的面条了。”
“妈妈,我的球鞋开口了,奶奶说让我当拖鞋穿。”
“妈妈,我的裤子短了。”
“妈妈,我又是第一名,你开不开心?”
“妈妈,我想你了……”
将丁彩云装进裹尸袋时,林彦儒下意识的放柔了自已所有的动作,拉上拉链的那一刻,他的手抖了。
被送上解剖台后,小小少女纤细的身体上,两块蝴蝶骨清晰可见。
这让刘璃想起少女时期的自已,想起班主任摸着自已的肩胛骨潸然泪下的样子。
丁彩云比当年的自已还小。
肖哥:“对死者最大的尊重,就是让她的尸体讲话,为她自已讲话。”
脖子上的伤口从左至右,符合自尽的特征,伤口边缘皮肉翻起,证明不是死后留下的伤口……
双肺见弥漫性粉红色泡沫,死因不是大出血引起的休克,而是大出血血液灌流入肺导致的机械性窒息。
在她的胃里,找到了一块比拇指稍小的硬物——那张消失了的SM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