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还以为这会两人之间会有什么大战,结果扎里木只是给自已道了个歉,神色还十分恳切,“长平公主,我之前对你有诸多误解,都在此向你道歉,你同我见过的许多大梁女子都不一样,在我们草原上,你也可以赢得一片天地!”
草原上的人向来以实力为尊,今日之前扎里木还就迎娶大梁的软弱公主而气愤,但是见到燕云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射艺之后,扎里木忽然就对燕云改观了,甚至开始期待自已是否真的能促成两国的和亲。
“公主,为表歉意,这个休沐日我想请你去城外的山庄打猎,可以吗?”
俞月见见他这个样子,连忙跑出来,“你干嘛,我们这个休沐日已经有约了!”
扎里木听罢,不再纠缠,淡淡一笑,再次行礼,对着燕云道:“那好,我等长平公主有空的时候来找我啊。”
扎里木说完这句就带着他的草原兄弟们走了,俞月见站在原地,有些回过味来,“不对劲,我们刚才是不是应该直接拒绝他……”
燕云:……
是该直接拒绝的,但是俞月见脑子比嘴快,燕云安慰她:“没事,反正下次再来我们下次就再拒绝呗。”
两个小姑娘准备手拉着手去吃饭,半路燕云忽然想起来俞月见之前拦着自已,“你之前说二殿下在和匈奴的战场上失利是怎么回事?”
俞月见一拍脑袋:“哎呀我就说自已忘了什么事!是这样的,今早二殿下那边刚刚传来战报,说是在天沙地大败匈奴,听我爹说,皇上一早把不少人喊进宫里开始商量该怎么办呢。”
“那会怎么办?”
“害,我听朝朝早上给我传的消息,里面估计是想讲和……”俞月见压低声音,“就是派你去和亲。”说完这句,她音量又恢复正常道,“不过你放心,有那么多武将在,绝对不会轻易答应讲和的!”
燕云此时还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只当朝上的武将都是迎战派。
“俞小姐这话可不一定。”有人打断俞月见信誓旦旦的承诺,她一回头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睛,结果看到齐菱正娉娉袅袅地朝两人走来。
这小胳膊小腿的,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半个她。
俞月见想着刚才这人给孟夫子解释的时候还是比较懂语言的艺术的,就在心里放过了她,打招呼道:“齐小姐。”
齐菱向着俞月见颔首,给燕云行礼,“在下齐菱,见过长平公主。”
燕云示意她不必拘泥,追问道:“刚才齐小姐话里的‘不一定’是什么意思?”
齐菱微笑道:“据我所知,今日的早朝不仅有诸位大臣,皇后娘娘也参与其中了。”
燕云不太明白,“哦?”
这国家居然允许后宫干政?
“皇后娘娘想来主张议和,此时二殿下不在京中,想必皇后娘娘一定会极力促成和亲一事。”齐菱说话不疾不徐,显然对自已所说的内容很有信心,而俞月见咬着唇的沉默回应就是最好的答案。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齐菱率先打破沉默,向着燕云挥了三下手,道别,“我说的不过也都是一点猜测,公主也不必放在心上。对了,我听说舍馆小食堂的南瓜饼好吃,公主也许可以去试试看。”
齐菱离开了,燕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只不过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燕云用手在俞月见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俞月见看起来有些颓丧,呐呐开口:“公主,她说的是对的。”
燕云更感兴趣了,“皇后也可以参政?”
俞月见没想到燕云的重点居然是这个,但是想想燕云不懂京中局势,也正常,便娓娓道来:“霍皇后的情况比较特殊……她是逍遥山庄的山庄少主,十二年前在先皇后去世后和皇上结为连理,因为身份特殊,逍遥山庄的江湖人向来只听霍皇后命令,不听皇上命令。”
“十多年前天下大乱,不少地方都是皇上向皇后借兵打下来的,只是那些奇兵都是逍遥山庄的人,没有皇后的命令也不出世,所以这朝堂之上都十分顾忌皇后,”
燕云听懂了,原来不是允许后宫干政,而是这后宫有实力干政。
“可惜皇后娘娘早年间练武伤了身子,这些年一直无所出,二殿下是先皇后所出,按理来说该是储君,可惜……”俞月见观察四下无人,暗戳戳道,“可惜二殿下常年在军中,一直都不在京城,六皇子生母虽在,但是他一直被养在皇后膝下,常想与二殿下一争储君之位。”
这算是京城中大家能看懂的局势了,所以连俞月见也能说上两句,只不过学堂人多眼杂,她并没有多言,只是说以后有机会会给燕云再说说当下京城的局势如何。
只是还有一事让燕云上了心,“方才你说齐小姐说的是对的,什么意思?皇后是议和派,主张和亲?”
“是啊。”俞月见垂下头,语气都带着颓丧,但又马上振作精神地抬起头,“但是齐菱不过是一个侍郎的女儿,她的消息肯定没有我的灵通,等我明天问问朝朝。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消息吧。”
“侍郎的女儿?”燕云好奇,“不是说青平学堂都是各地来的英才和京城的王公贵族吗?怎么还有侍郎之女?”
不是燕云搞歧视,而是从来到不微山开始。燕云在这里认识的几乎就都是各地送来的“质子”和京城本地的贵族们了。
侍郎之女顶了天也进不了这皇帝专为各地世家子女设立的学堂啊。
“她情况特殊,不是通过青平宴进来的,是国师开的恩宴,考试考进来的。”
“考试?”
“对啊,像她这样的学生在青平学堂还有不少呢,其实这个学堂一开始只有五十多个学生,是国师说这样太铺张浪费了,所以才在京城设下考试择优入学堂的。”俞月见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似的,“我听说她原本都要被娘逼着嫁人了,若不是背着家里人去考试,恐怕现在早就是他人妇了。”
燕云听完俞月见八卦似的发言,心中若有所思。
*
凌晨三刻,燕云吹灭自已房间里的灯,推开房门,朝着舍馆的小食堂走去。
而不出意外的,齐菱正在这里等待着她。
舍馆食堂在凌晨是不开放的,但是因为学堂内部国师定下了学子们要每周打扫卫生的规矩,舍馆的钥匙总是轮换着。
燕云今天晚课的时候去打听了一下,发现今天钥匙轮换正好就是齐菱,齐菱坐在食堂的凳子上,看到燕云来了,起身给她行礼,“拜见公主。”
燕云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她对面,“不用多礼,你大费周章地约我这个点在这个时间见面,应该也不是为了寒暄,我今天比较累了,等会还要回去睡觉,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齐菱露出一个完美的笑,轻声道:“齐菱来投入公主麾下。”
燕云:???
怎么回事,最近怎么总有人向她投诚。
齐菱也不管燕云惊愕与否,继续道:“京城传闻公主从南蛮之地而来,粗鲁不端,行为刁蛮,我却观公主有勇有谋,天赋异禀,若是就这样嫁与匈奴王子,必是我大梁的损失。公主若不弃,齐菱自请为公主幕僚,为公主出谋划策。”
一般人在听到这么长一段话的时候一般会注意到“却”字后面的部分,但是燕云不是一般人,她反问道:“京城都觉得我粗鲁不端行为刁蛮?”
齐菱一肚子话忽然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回答:“……是。”
燕云开始回想自已来京城做了什么,为什么自已会有如此之风评。想了半天发现,她从来京城就一直被关在学堂好吧!谁在外面损害她的声誉!
齐菱继续道:“我知公主绝非粗鄙之人,只是京城局势深重,不少人在其中浑水摸鱼,才让公主落得如此名声。臣女愿为公主排忧解难。”
“我听说,你是户部侍郎之女?”燕云听完齐菱一大段投诚的话,最终却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齐菱垂在桌下的手握紧,闷声回答:“是。”
“户部侍郎齐非子,是个出了名的中庸之派,朝堂摸爬滚打十多年,从不轻易站队,你作为他的女儿,我可以把你的投诚理解为你父亲的投诚吗?”
“并非如此。”齐菱忽然站起身,可能意识到自已情绪激动后又立马坐下,“公主,我并非我父亲的附庸,此次面见公主也全是我一人的主意,并非我父亲指示,还请公主放心。”
燕云听完更不放心了,“你一人来向我投诚?你除了是户部侍郎之女,还有什么别的身份可以让我动心吗?”
齐菱握紧自已不断冒汗的手心,也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样一种地步的,原先事情都在自已的掌控之中,如今却变得公主步步紧逼,而自已溃不成兵。
“我……”即使在夜晚,燕云也能看清齐菱额头上的汗毛竖立,而她依旧在等待着对方的答案,“我、我是国师的弟子。”
燕云不说话,齐菱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判决,生怕错过对方任何一点微表情。
“弟子?”燕云歪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齐菱以为已经大梦三千,燕云站起身来,递给齐菱一个药瓶,“好吧,我勉强同意了。”
燕云起身离开,刚出门就碰上了在外埋伏分俞月见,她一脸吃惊,“哇,你是怎么确定她晚上会在这里等你的?早上我们也没说啊!”
燕云回想起对方早上三下刻意的挥手和明显岔开话题的食堂南瓜饼,微微一笑,“猜的呀。”
“啧,不告诉我就算了。”俞月见撇头,又问,“你送了她什么?”
“金疮药。”
“为什么送她这种东西?”
“她手上都是拉箭受的伤,明显就不太会这玩意。”
“不会射艺,为什么选箭术课啊?”俞月见是个神经大条的,燕云看她还疑惑着,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头,“算了,别纠结了,明天要出去玩,咱们先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