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燕云第二天被程宝珠打包去上学,华盈和含草把她送到学校,华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燕云和含草道别,暗中打算如果华盈不自觉开口的话自已绝对不会多说的。
果然,燕云快要踏进青平学堂的大门了,华盈才出声唤住她:“公主。”
“怎么了?”
华盈走上前来,颇有些苦口婆心,“外界的传言不必放在心上,不管是娘娘还是老爷,其实心里都是有公主的。”
燕云没想到她居然是想和自已说这个。
“没事的,我没放心上。”燕云安慰华盈,朝她笑笑,挥挥手,便进了青平学堂。
请了不过一天假的长平公主又回来上课了,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学堂,俞月见找到燕云的时候,她正在去上课的路上。
“公主,淑妃娘娘没事吧?”一见面,俞月见便问道。
燕云自是知道昨日淑妃称病不出的事,“没什么大碍,老毛病了,有国手在,不用担心。”
俞月见长舒一口气,“这就好,昨日听说你没来,我担心极了,昨日朝朝还给我说我爹很心焦呢,可惜淑妃娘娘闭门不出,我娘也没法前去拜访,还好今日你给了我个口信,我要早日告诉我爹,让他不要在心急了。”
俞月见的父亲,镇国将军当初乃是淑妃在战场上亲手救回来的,所以他们一家子对长平公主也是爱屋及乌,燕云也明白,俞月见一开始对自已如此友善,也是受了淑妃娘娘的恩惠。
两个人手挽着手去上课,半路遇上齐菱过来给燕云请安,燕云堵住她一看就要长篇大论的嘴,问她:“你父亲后来可有再找过你麻烦?”
“不曾。”齐菱道,“我父亲还在和我怄气,不曾派人来找过我,许是……认准了戒严期我会回去吧。”
“你可别回去啊齐菱!”燕云帮齐菱的事在京城这两天都传遍了,只是版本大不相同,俞月见却是知道事实真相的,赶紧劝她,“戒严期反正哪儿都去不了,你也别乱走,好好待在学堂便是,去给孟夫子打个招呼,她总不会赶你走。”
齐菱和气地笑笑,“写俞小姐关心,我娘其实早已为我添置了安置之所,暂时不会在京城流浪。”
燕云听她们两说话,有些懵,“什么戒严期?”
俞月见一拍脑袋,才想起来燕云不知道这事,“京城有为期一月的戒严期,这时候街上的乞儿、夜间的商家、还有王公贵族们,都不许在外逗留,除了必开的集市,其他活动都不能有。”
这确实是全城戒严了,燕云有些无奈地问道:“那晚上也不能出去了?”
“晚上更不行了,金吾卫晚上巡逻得更严密呢。”俞月见解答道,“公主你晚上要出门吗?若是晚上出去玩的话真是没赶上好时候了,出去也没什么好玩的,你且忍忍,等一个月后戒严期过了,我带你去玩玩。”
燕云还想再问什么,但是快要上课了,她再多的疑问都憋回了肚子里。
戒严,偌大京城,正值夏末季节,左看不是什么休沐假日,右看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办,怎么偏偏就这段时间戒严了呢?
燕云疑惑不解,面上却不显,照常上了一天课,晚上回到舍馆的时候,齐菱却来敲门拜访。
“参见公主。”齐菱到来,二话不说,交给燕云一小叠书信,“这是民女这几天整理出来的关于京城势力的小结。”
燕云接那小叠书信,有些吃惊,“你为何要准备这些?”
说实话,虽然燕云和程宝珠还有崔鹂两人交了底,但是对方也只告诉了她这京都风云中的冰山一角而已,燕云现下确实最需要这些东西,搞清楚京城各个势力的目的——免得像上次一样遇上了国师与皇后那种情况还一知半解。
“公主初来京都,俞小姐虽是镇国将军之女,武功高强,但为人不够细致,民女想着,或许公主正需要这样一份东西,便斗胆整理了。”上面的东西其实在京城不能说是人尽皆知,但京都里的人也人人有数,比如皇后支持六皇子、国师支持二殿下这种事情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但就是这种官场中的默契,偏偏不能直接说,要靠自已去悟,齐菱观察过燕云一段时间,看她除了俞月见不像要和其他人有深交的模样,便猜想她不懂其中门道,便自已做了份资料,交给燕云。
燕云也明白她的话中未尽之意,而自已如今确实缺少对信息的了解,齐菱也算是解了自已的燃眉之急。不过,燕云还有另外一个疑问。
“京城的这所谓戒严期,是什么传统吗?”她想了一天,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京城,居然要戒严一整个月,还要求这么高!里面没点什么猫腻她是不信的。
果不其然,齐菱面露难色,左右看看,似乎在担心隔墙有耳,她特地把燕云的门关紧实了,坐在燕云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儿,和当年一桩旧事有关。”
“旧事?”燕云更好奇了,什么事让大家这么讳莫如深。
齐菱缓缓道:“不知公主可知隐门?”
隐门,当初范元思为了蹭她马车给她讲一些八卦的时候曾经提到过。
“知道一点,曾经和逍遥山庄一起誉为江湖第一门派,是吗?”
“没错,隐门在二十年前,逍遥山庄还未出世之时,一直都和其交好,可惜十五年前,霍皇后上位……”齐菱讲到这里,更加讳莫如深,再次压低她那本就如蚊呐般的声音,“据说逍遥山庄为了保住江湖第一大门派的地位,霍皇后以交好名义邀请隐门少夫人前来京城做客,而后派逍遥山庄的人偷偷潜入隐门,灭了隐门一门。”
“灭了?”燕云看向齐菱,从她的表情暗示中接受到了相关信息,依旧不解,“那这和京城的戒严期有什么关系?”
“江湖上一直在传说隐门一族有人逃出生天,且要在全族忌日之时前来报仇雪恨。”齐菱顿了顿,又接着道,“十年前,皇后和皇上前去行宫避暑,路上遇到了歹人,持有隐门特有的武器,皇上和皇后差点都在那场袭击中遇害了,从此,每到这段忌日之时,京城就会处于戒严期。”
燕云今日才知这段秘辛,又想到那日在寝宫之内看到皇后手起刀落的利落模样,倒是可以想象她心狠手辣时要灭人满门的模样。
这戒严期持续一个月,岂不是意味着当初屠杀隐门时,霍皇后也是持续了一个月。
燕云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送走齐菱,挑灯夜读对方送了的材料时都会莫名恍惚。
第二日,京城彻底戒严,青平书院的学生们现在既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只偶尔来几个丫鬟家仆在外传递书信,燕云上学居然上出了一点铁窗泪的既视感。
燕云揣着心口的信件,想了许多办法,结果统统失败。
最后,燕云算着时间,踩了一下青平学堂的点,用练剑的借口跟简夫子借了件劲装,在某一个夜晚,飞越青平书院,离开不微山,朝着城西的月老庙而去。
城西月老庙在京城算是一个著名景点,不少慕少艾的少年少女都会来这里祈求姻缘。燕云也不是非要在这段时间来上香,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也不是来上香的。
是来送信的。
当初在赤燕山里那个老头交代自已送的信,要求她一年之内送到,当时也没讲送给谁送到什么地方,只说了一句,“你到京城若是遇上道上的人,你就问他‘一关风月,二关痴人,三关世间债’的地方在哪里,你就知道我要你把信送到什么地方了。”
燕云当时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老头子不肯直说,但燕云也懒得刨根问底,只是说若是找不到,自已便不给他送了。
老头子当时怎么回的来着,哦,他说:“若是找不到这地方,这封信自然是没有去处的,也没有收信人了。”
燕云那天去花满楼的四楼,便是去问了这地方,当时那娘子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但是还是给了燕云一个地址——城西月老庙。
若是平常还好,燕云大可以大大方方去,但是老头子还要求了时间——要在七月初七这天去才可以见到收信人的。
七月初七,在京城戒严期以内,好歹是答应了老人家的事,燕云不好食言,便在月黑风高之时出了门,一路向城西而去。
因是戒严期,原本该热闹一点的京城全然没有燕云刚来时候的生气勃勃,反而像个死城一样,让人心惊。
“官爷!官爷!我们家婉儿怎么可能和那什子隐门有关系!官爷,你不要带走她啊!”
燕云飞檐走壁,忽被一阵呼喊声吸引,在这浓重夜色里,这呼喊声太过明显,燕云停下,在黑暗中隐藏身形,冷眼盯着不远处的混乱。
几个官兵拖住一个弱女子,她脸上的泪痕犹在,衣衫褴褛的老伯哭天喊地,跪下求饶,那几个官兵不管不顾更是加大了手中拉扯的力度。
“你说没关就没关?我今日瞧见她在河边无故消失了一会儿,谁知道是不是在给乱臣贼子通风报信,老头,你还是早些放手,让我们先把她投入大狱,待事情查清若是无辜之人,自会放回来的。”
老伯听罢,更不可能放手,谁人不知那大狱是个屈打成招的地方,除了花银两把人捞出来,这进去一次几乎就是要了人半条命啊!
老头手下越紧,给官兵们磕头,但是官兵们还是拉着那姑娘走了。
夜色深深,回荡着父女俩互相凄惨的呼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