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帝都,车骑将军府。
这是周平易主的第七个年头。
他的地位也终于从一个普普通通的诸侯国将军,变成了梁朝的开国大将军之一。
虽然只是车骑将军,但是周平相信,青平帝是个选贤举能的人,等战事平定,凭着自已的战功,必定能够再上一层楼。
“瑄妹妹今日的指甲可真是好看,哪里做的?明日我也要去选一个。”
“柳小七,你昨日是不是又去花满楼了?我说过,你若是要练琴,府里的琴随便你选,你再去那种地方,我下次定要打断你的腿!”
“张夫人……”
外面的调笑声不断,听得周平眼角直跳。
他对侍从道:“可是夫人回来了?”
“是。”
“那你把夫人唤进来吧。”
“是。”
侍从还没出门呢,那笑声倒是越来越接近了,“好了不说了,各位妹妹请回吧,我找将军还有要事商议呢。”
周平的房门被推开,妃夫人,不,现在该称作将军夫人了,崔鹂走进来,额间的美人痣这么多年一点没变,仍然是巧笑盼兮,每一次,都能让周平晃神。
“你先下去吧。”崔鹂对侍从道。
“是。”那侍从头也不抬地离开了。
毕竟在车骑将军府的人都知道,这府里的里里外外,看似是将军权威并重,实际上都是夫人在做主啊。
崔鹂走到周平身边坐下,接过他泡了一半的茶,从烫壶开始,悠悠泡起茶来。
“如何,朝中有何消息?”崔鹂问。
“北边的战事已歇,想来骠骑将军不日就要班师回朝,到时候二殿下也要回来。
至于南蛮,你知道的,六皇子舌战群儒的事在京城都吵翻天了,原本我也以为他会继续在那边躲风头,但到底是年轻,二殿下一说要回来,他也等不及了,今日给陛下发了战报,也说要回来。”
“还有其他的吗?”崔鹂继续问。
周平垂眼想了想,确定自已去掉了那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挑着重点的给崔鹂说了,还说了说自已的见地,如果看到崔鹂点头,他才会长舒一口气。
“对了,今日还有一件事,也是有关皇嗣的。”
“何事?”
“有人上书,说长平公主找回来了,在南蛮之地,皇上要派人把公主殿下接回来。”
崔鹂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递给周平,“皇嗣不可流落在外,确实是该接回来。”
“还好是个公主啊,这若是个皇子,别说接回来了,就怕是死外边也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周平笑道。
“将军,小心隔墙有耳。”
周平拍拍自已的嘴,忙赔罪:“是我的错,又大意了,夫人该罚,该罚,我自罚一杯。”
接着,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崔鹂给自已泡了杯好茶,不知道是周平的哪个下属孝敬给他的,闻着应是今年的新茶。
“那皇上的旨意呢?可是要派遣使节?”
“哪有人愿意去啊?”周平嘲笑道,“哪些朝堂上的官员日日站在大殿里,哪里吃过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必然是不愿意的。”
崔鹂知道周平的性子,最看不惯那帮文臣,不管说什么都能挑两句刺,她没有再问,只是问了自已在意的。
“那长平公主可怎么回来呢?”
“刚才不是说了吗?六皇子要从南蛮回来,正好,皇上把这活派给他了。”
*
南蛮之地长年暑气蒸腾,沼气横生,之前诸国内乱时,这一片是最让那位青平帝头疼的,后来还是遇上了一位身怀绝技的朝花将军,才给了大军们进驻此地的机会。
六皇子是在两年前自请来此地的。
大概就是听信了一点此地山清水秀,颇有贤古之分的谣言,再加上那两年京城确实动荡不安,他便来了。
结果一来就回不去了。
还要时常遭受此地蚊虫叮咬,蛮人骚扰。
总之,两年下来,原本在京城逍遥洒脱的二皇子,已经变成了一个能武不讲文,能动手不动口的正人君子了。
只是今天,收到了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信,怎么这么不高兴呢?
都把兄弟们撂下两轮了,还不停手?
都尉官看到六皇子还想要动手,忙把人群疏散,自已凑到他跟前,有些无奈,“殿下诶,你这是又怎么了?”
六皇子赤身裸体,大汗淋漓,刚才和几个小兵比拼下来,才纾解了他心头的那口郁气。
“无事,今日心情不好,刚才那几个,你等我给我送几两酒肉过去。”
六皇子向来和善,都尉接了任务,说一定会办好,默了默,又问:“殿下啊,京城那边到底咋样,你今日这般性情大变,不给我个说法,晚上我一定会被人缠死的。”
六皇子找出酒袋,恶狠狠地喝了几口,想着也是,便没有为难都尉,反正这点事,有心人若是去打听一番,肯定是打听得出来的。
“其实也没什么事,回京多了个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
“接妹妹。”
*
青平帝算是有过传奇人生的。
他这一生的经历,放在燕云那个时代历史里,是个人都要说一句运气好。
生于深宫之中,原本是先帝不知道那个嫔妃生的,在冷宫里待了好几年,忽然有一天,自已的兄弟们因为战乱和内斗,伤的伤,死的死,大梁王朝好像气数将尽,一时之间无人能登大宝。
几个老臣不知道从哪里把他挖出来。
冠冕一戴,玉碟一换,他就成了大梁最有权力的天子。
一般来说,这种方式上位的皇帝通常心理都不太健康,但是青平帝好像不太一样,自从上位之后,不但励精图治,更是文治武功,平了战乱,灭了诸侯,短短二十年,竟让整个王朝再次换了模样。
今年是青平帝登基的第二十个年头,战事已经结束,各地的反叛势力也气数已尽,大梁的盛世仿佛隐隐在望。
这大概,就是天选之子吧。
燕云听完云笙的叙述,感叹道。
“天选?”云笙的语气平淡,对于燕云的评价,不说对也不说错,只是道,“大概吧。”
云笙继续道:“皇上年轻时曾在外征战,当时迎娶了国手程医的女儿为妃,带着身边出生入死,可惜淑妃娘娘在战场上怀了你,战事吃紧,生产的时候和皇上走失,从此便了无踪迹。
皇上原本已在皇家庙里为娘娘立了衣冠冢……”
燕云打断她:“等一下,上战场也要带着妃嫔?”
“不是你想的那样。”许是燕云鄙视的眼神太过明显,云笙不得不解释道,“淑妃娘娘是国手的女儿,传承国手的衣钵,医术卓绝,当时陛下和燕国打得厉害,淑妃娘娘便自请上战场,救回来不少战士的命。”
原来如此。
“后来呢?”
“后来娘娘回京了。”
“啊?”什么死而复生的戏码?
“淑妃娘娘跨越漫漫黄沙,回到京城,和国手滴血认亲,皇上当夜召回娘娘,才得知当初被迫分开后,曾诞下一女,可惜走失了,这些年流落在外。”
“而你,就是那个走失的公主,皇上赐名,长平公主。”
燕云觉得古代人认亲的戏码有时候有些太过于草率了,滴血认亲其实不太科学啊明白吗?
她有些不确定:“那怎么确定我就是长平公主?凭你一张嘴吗?”
“当然不是。”云笙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玉牌来,做工精致,一看就并非凡品,“这个,才是关键。”
“这是何物?”
“娘娘当时留给公主的信物。”
燕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果不其然这种剧情里一般都要有个什么什么信物。
云笙把玉牌给了燕云,让她好好保管。
燕云觉得这位姐有时候不知道是该说心大还是说实诚,这么重要的东西直接交给她,难道不怕她后面直接把对方干掉然后拿着玉牌上门吗?
“我相信你。”云笙忽然说,燕云差点以为是自已一不小心吐露了什么心声,“你知道吗?你长得特别像一个人。”
云笙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燕云,好像在透过她,看别的人。
“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云笙这个人,和燕云传统印象里的任何古代女子都不太一样。
当然,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其实压根就没有见识过多少古代的人,没办法,战乱频频,他们四个小孩躲在山上,其实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这也导致了燕云的信息十分闭塞,除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经历的那几次追杀,知道这个世界有什么逍遥山庄、苗疆、王朝之类的,后面基本什么都是两眼一抹黑。
如果不是云笙告诉她外面的世界现在叫做大梁朝,燕云估计还以为自已在魏晋南北朝呢。
只是云笙好像实在是太过于突出了一点,自从那天确认燕云答应之后,云笙就在茅草屋住了下来,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喂鸽子。
然后去城里找了些笔墨纸砚,刚开始还拉着门,后来也不避着燕云他们了,每次用鸽子发信收信,还会喊燕云一起看。
今天云笙又收到一封信。
她一目十行地读完信,最后对燕云说:“咱们收拾收拾,准备迎接你的兄长吧。”
六皇子,快要到达赤燕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