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一愣,笑出了声:“舍不得我呀!明天姐再陪你好好聊聊!”
陈瑶的家,在老县政府家属区。
这里的房子,都是以前的老式房,基本上清一色的五层楼。
本来陈瑶公公当常务副县长的时候,他们还住在新县政府家属区,四房二厅,一百多平的大房子里。
公公去世后,上面借口调整房子,把她们一家人安置到了老县政府家属区。
现在一家三口,挤在五十几平米的空间。
屋子有些陈旧,尤其是卫生间比较小,仅一点二平米左右。陈瑶非常讨厌这个卫生间,洗澡一点都不方便。
尤其是她老公行动不便,上厕所和洗澡更加麻烦。当时调整的时候还说,为了照顾他们一家三口,就住一楼吧。
其实一楼是最恼火的,环境差,卫生状况很不好。可毕竟当常务副县长的公公不在了,她们也无可奈何。
回到家中,屋子里漆黑一片。
陈瑶还以为他们不在家,打开灯的时候,客厅里坐着她老公李沉浮。
李沉浮三十一岁,大陈瑶四岁,澳洲留学生。出事之前,他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县长公子。
当初二十多岁的李沉浮,意气风发,风度翩翩。
在安平这地方,也算得上一号美男子。再加上他的背景和学识,每天上门说媒的络绎不绝。
但是李沉浮对这种说媒的习俗,十分反感。
他认为两个人的爱情,必须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碰到合适的人。
而且两个人在瞬间,擦出爱情的火花。
否则以他这个年纪,早应该结婚了。
李沉浮当然是一个对爱情要求很高的人,在安平这样的内地小县城,二十七岁未婚的还真不多。
终于在某一天,他认识了陈瑶。
李沉浮对陈瑶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于是费了不小心思,买了不少玫瑰。历时半年多,终于让陈瑶芳心大乱。
两人正式宣布,走进结婚的殿堂。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结婚仅仅不到一周的时候,李沉浮在会朋友回家的路上,一场车祸毁了他人生所有梦想。然而,这仅仅只是悲剧的开始。
不到一年之久,身为常务副县长的陈瑶公公,在办公室突然重病,被诊断出是脑溢血。
接连而来的打击,让李沉浮从此一蹶不振。
客厅里飘散着烟雾,地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烟蒂。
打开灯的时候,李沉浮那张憔悴而失落的脸,令人无不惋惜。
现在的他,怎么也无法令人和墙上那张结婚照联系起来。
每当陈瑶见到他这模样,心中那种痛楚,无法言语。
推开窗,打开门,拿了扫把来扫地。
李沉浮坐在轮椅上,突然发火,把茶几上的杯子打翻。
婆婆从卧室里出来,“你还记得有个家?早就跟你说了,不想回家就不要回了,免得我们母子拖累你。你还年轻,外面大把大把的男人,你还回来干嘛?”
陈瑶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捡着地上的碎片。
看到李沉浮的脸色格外阴郁,她就问道:“吃饭了吗?”
李沉浮也不吱声,自己推着轮子往卧室里走。
陈瑶道:“我来推你!”
婆婆冲过来,一把推开陈瑶。
“少在这里假惺惺,我家沉浮能照顾好自己。”
这一推,陈瑶倒在刚才的玻璃碎片上。
一缕鲜血冒出来,陈瑶咬咬牙,坐在地上,强忍着泪水。
李沉浮听到声音,停顿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进去了。
婆婆走过来,指着陈瑶道:“几天都不回来了,还一身酒气,你自己能说得清楚吗?我早跟你说过,要是不想回来,就不要回来,何必为难自己?你在外面乱搞,给沉浮戴帽子,脊梁骨都让人戳穿了。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们李家可丢不起这个脸。走吧走吧,别在这里假惺惺,装可怜。以后你走你的路,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你在外面有人了也好,飞黄腾达也罢,都与我们无关。”
陈瑶自己爬起来,继续扫地。
婆婆骂了一通,砰地关了门,回卧室去了。
李沉浮在房间里,双手捂着脸。
他的头发很长了,看不到他的表情。
卧室的墙壁上,还挂着两人亲密无间的结婚照。
照片上,俊男俏女,端是一对璧人。
李沉浮抬起头,望着床头的那张照片,突然抓起只瓶子,当——
挂在床头的照片掉下来,落在被子上。
那只瓶子砸在墙上,玻璃片碎了一地。
陈瑶听到卧室里传来的声音,心房剧烈的收缩。
那种感觉,仿佛被人生生的捅了一刀。
收拾干净客厅,来到厨房,厨房里乱糟糟的。
垃圾篓里,苍蝇飞舞。
自己只有一天没有回家,家里已经不成样了。
把厨房里打扫干净,陈瑶刚刚松口气。卧室里又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李沉浮把她的化妆品和一些其它摆饰,全部扫落在地上。
陈瑶痛苦地闭上双眼,心如刀割。
当初的李沉浮,是多么的英武不凡,风度翩翩,还懂得关心,体贴人。
陈瑶是个农转非户口,她之所以一直不敢答应李沉浮的追求,只是因为两人地位悬殊。
后来李沉浮问她为什么又答应了自己的求婚,陈瑶说,她喜欢的并不是李沉浮的背景,他的帅气,而是他的大度,从容不凡的心态。
现在的李沉浮,还是自己当初深深喜欢,爱慕的那个他吗?
也许当一个男人失去自信的时候,他就变得格外的小心眼。在这两年里,李沉浮的性格,完全扭曲了。
面对婆婆的作法,陈瑶可以忍受。
面对李沉浮的发泄,陈瑶同样可以忍受。
因为她心里明白,李沉浮的痛苦。李沉浮这几年经受的打击,非常人所能接受。
目光落在李沉浮的脸上,李沉浮的目光,十分憔悴,消沉。
陈瑶道:“如果这样可以让你觉得好过一些,你就摔吧!”
李沉浮的眼眶里,突然涌出一股泪水。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李沉浮,一定不会这么窝囊!李沉浮攥紧了拳头,钢牙咬碎。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这是陈瑶第二次看到他流泪。
今天晚上的气氛,格外压抑,低沉。
空气像被凝固了一般,窒息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尽管陈瑶早有准备,可她万万没想到婆婆和老公都这么对自己。
一个晚上没有回家,并不是她不想回,她是怕时间太晚,影响他们休息。
这种苦心,没有能够理解。
陈瑶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抱怨。
婆婆的心情和作法,陈瑶早已经习以为常。自从李沉浮出事,她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转变。
后来公公出事,她的做法更是令人发指。
像今天晚上这样的待遇,只是冰山一角。
陈瑶走进卧室里,她想安慰李沉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因为李沉浮的目光中,除了消沉和颓废,还有恨。
他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