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专做小报挣钱的,是为了对付人的,时间可拖不得。
“那就一边制雕版一边制活字,坊里头而今有您大徒弟小苏师傅带着学徒,应付寻常的印刷是够用了,然活字印刷没了您可不成。”
“活字印刷功在当下利在千秋,若真能做成推广开来,苏师傅您的大名也能名垂千古了不比那些个读书人差!”
苏师傅苦笑:“东家可捧得我不知东西南北了,我这把老骨头,蒙承东家看得起,索性便放手一搏。”
“只不知银钱方面怎么说?胶泥字又怎么个制法?我也不过只会雕刻,认得些字,东家得再寻些能人一道来做才是。”
苏师傅能应承下来,这事儿便成了一半儿,柳云清笑着点头。
“虽是这事儿没苏师傅您不成,可我也不能什么都交给您去,银钱的事儿不必担心,全由我来想法子,陶坊也联系好了,都是现成的人手。”
“活字印刷颇为复杂,咱们一步步来,后头的检索先不提,而今主要是将字儿都做出来烤制好,如何叫每个字都烧制平齐,印刷出来既字迹清晰又排列整齐?”
“只要先解决了这第一个难处,后头的便也好说了。”
苏师傅点头应了下来,而后琢磨着同人请了半日的假。
“我既应承下便要一心去做,只是研制活字不是一时一日的功夫,便想着东家允我回家看看小孙孙,同家里交代一声儿,而后我便带着些细软住在坊里,活字一日不成,我便一日不归家了。”
而今的匠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执着的精神,苏师傅也好,王杆儿也罢,亦或是蒲娘子兄妹二人,都是对待自己的事业极其认真,不干好就决不罢休的。
柳云清心中且对人敬佩不已,然惦念苏师傅确实年事已高,若真为了活字印刷再累出什么好歹便是她的不是了。
她这头联系陶坊,筹备适合烧制成活字的材料也得费上两日的功夫,柳云清想了想便道。
“您平日里一个月也不过回个四五次,这次不妨在家中多住两天,坊里头伸展不开,我这两日便另租个宅子,一来方便您住,二来也离陶坊近些,您过去或是他们来找您商议都是方便的。”
苏师傅自然没甚意见。
他在柳家干了几十年,一开始喊柳成功东家,不过是干一天拿一天的工钱,没得什么特别的,后来他又多了这位小东家,才渐渐对书坊有了归属感,小东家对他的好他都铭记在心。
尤其是五年前他内子被疾病缠身,他放不下家里,一个月里恨不得有半个月都要告假,柳成功对他十分不满,他亦心中愧疚,觉得对不起东家的信任。
都准备请辞了,谁道小东家那时才不多大点儿,亲自带着郎中给他内子看病,一个郎中不成便再换一个,一连换了五个郎中,他都快要放弃了,小东家仍是执着。
他那时忍不住问小东家,为何对他这样上心,他说是坊里的大师傅,然也不过是比伙计好听一些,算不得什么紧要的。
小东家却不这么认为,直言:“便是苏师傅是坊里的伙计我一样要这般的,您自认为是领工钱干活,没谁欠着谁的,然我这些年看得真切,若没苏师傅便没书坊的现在。”
“有银子谁都可以开店开坊,可若是没您这手艺,那是投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本事,我若能让您没后顾之忧,您也能叫书坊的生意蒸蒸日上不是?都是相互的。”
这一句相互的,叫苏师傅记到了现在。
内子也全赖小东家才多得了几年的寿数,而今还能看着小孙孙慢慢长大。
故眼下别说事活字印刷,就是真叫他上天雕星镂月,他也得试上一试!
“我不是个会说什么大话的人,东家既将所有的都为我准备好了,我便也请东家拭目以待,若真做成,也该是叫东家的明儿流芳百世,如此也算是对得起这些年东家对我们的关切看重了。”
柳云清笑着点头:“那我便拭目以待,若真能成,我定请人来立传,有一个算一个,叫咱们大伙儿都跟着出名儿去!”
一说这个,师傅和伙计们都跟着笑了,不同于读书人,在座的其实谁也不在乎扬名之事,只是想着如何将事儿做好,如何将自己的手艺发挥到最大。
若真能瞧着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东西诞生于自己的手中,这一辈子才叫值得!
简单开了会,说完大伙儿便各忙各的了。
小满近来也成长了许多,无论是租房还是同赵承砚陶坊的管事对接都得心应手,这些事儿几乎都不消得柳云清操心。
唯需要她操心的便是检索人选之上。
正如苏师傅所言,别看书坊的雕版师傅学徒每日同文字打交道,其实他们的文化水平并不算高,只是手艺好,便是遇到不认识的字儿也能比着葫芦画瓢,原样不差的给刻印下来。
可检索为了迅捷便利,必然要依靠文字的读音或是偏旁部首来排序,非对此颇有研究的人干不得。
可她身边的读书人都有谁?
柳云清想了想,熟悉的也不过是秦莘和张有正了。
偏二人正值秋闱前夕,哪敢拿这样的事儿去劳烦他们,若是另请人,银子倒是小事,只怕是读书人不愿拉下脸做生意。
靠不靠谱的也是两说。
柳云清捏了捏眉心,正欲抬手给自己倒盏饮子吃去,谁道抬手间却瞧见了桌上另外一摞东西。
这是今早小满拿给她的《汴京第一届励志语录大赛集锦》。
柳云清将手搭在这厚厚的一摞册子上头,很快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初她的香纸能火,全靠赵大官人给他带货,而今想叫更多的读书人参与进来,也得用了这招才是。
多亏上次大赛,叫她也在些个大儒跟前儿露了脸挂了名,远的不说就说邓国公,若同他老人家一说,他不会看不出这活字印刷的好处。
若他能参与到检索之法上,何愁汴京一众文人不积极参与进来?
得他们集思广益,活字印刷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