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暂歇的风雪中。
一老一少并排而行。
他们游走在各处宽窄纵横的小巷,行踪宛如鬼魅,所到之处,竟是踏雪无痕,没留下半点足迹。
“老师,那人真能铸出神兵?”
“又是葬棺,又是铜母,现在又向我们换取了有关精金秘银的情报,徒儿实在不知,他要做什么。”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姬楚狠狠一眼瞪来,见状,姬若风缩了缩脖子。
“其实,也有点猜测。”
“什么猜测?”姬楚步步紧逼。
姬若风暗自腹诽,不断吐槽姬楚的强权,嘀咕的同时,倒是没忘记说出自己的想法,并且还给出了理由。
“金银铜,铜取铜母,金是精金,银为秘银。”
“如此铜嵌金银,我觉得他想铸剑。”
“而且,还是如同东边那座城里一样的绝世剑匣。”
世人皆知,无双城有一剑匣,冠以城名。
这剑匣便是无双剑匣。
无双剑匣,内含十三名剑,其中甚至有十大名剑排行第二的大明朱雀,乃是江湖之中,一等一的神兵利器。
无双剑匣搭配天生剑胚本就不凡,若是再加上无双城冠绝天下的御剑术,战力之强,足以让任何一个高手重视。
这样的神兵,称得上是举世无双。
可现在。
一个侥幸得了先辈传承的少年,居然想要效仿无双剑匣,铸就神兵。
果然是见识浅薄。
就算福缘深厚,一朝入了逍遥天境,恐怕也是腹中空空,只有武力值高,实际却没有半点文墨。
姬若风基本已经能预见,对方这一次铸剑的结果。
除了那万不存一的几率成功。
更大的可能。
这位枯荣药斋的小老板会痛失奇珍,暴殄天物,并且为自己的无知和莽撞,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想到这,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幸灾乐祸。
让你觉得我不行,让你看不起我姬若风。
等你铸剑失败...
“诶呦——”
少年捂着额头,看向缓缓收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老者,感觉有些委屈。
姬楚却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油纸灯,还有一卷墨迹未干的书册递了过来,示意姬若风看一下。
“老师,这不是那人给的武学吗?”
接过书册,姬若风随意翻看。
他一手握书脊,一手翻动书页,本来还不以为意,结果才看了一页,立刻就像定住了一样,愣在了原地。
“这是...”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跟你说,千万不要小觑天下人了吧?”
“古籍倒是古籍没错,上面的内容也的确微言大义,但仅靠这个,没有过人的天分,想悟出那般手段...”
姬楚摇摇头,做出判断。
“哼~”
“那是做梦。”
一老一少并不意外,上面没记录确切的修炼方法。
区区一点有关矿石的小道消息,本就换不来任何一门绝世武学。
他们在意的,只是这古籍的特别。
若按对方所说,他真的单靠自读古籍,加上基础的修炼常识就参悟出了绝世武学,那么他能在这个年纪成为逍遥天境,也就不足为奇了。
毕竟。
天底下总有一些人,是超出常理的。
比如萧毅,比如海外那位,比如...学堂李先生。
想到这。
姬若风眼神微动,转头看向一侧的老者。
“老师,有件事我从刚才起就很好奇。”
“什么事?”姬楚挑了挑眉。
“刚才那位小哥,似乎提到过,学院那位李长生,不知道,他与我百晓堂一脉的先祖姬虎燮有何关系。”
“莫非他就是那位先祖?”
姬若风说完就死死盯着姬楚,双目炯炯,一双眼睛像是要射出闪电。
听到他的问题,姬楚先是一愣,意识到这逆徒问了什么后,立刻摇头,否认了这个‘离谱’的猜测。
“有关系,但是这关系,你得自己找。”
说着,他一边飞身而去,一边勾起嘴角,在看不见的角落偷笑。
原地。
姬若风却感觉有点风中凌乱,看着抛下自己就跑的姬楚,感觉脑子里仿佛有一万匹骏马在狂奔。
与此同时。
枯荣药斋内。
张岳也总算是卸下面具,看着面前已经恢复孩童模样的许青山,恭敬行礼,禀告着目前的进度。
“世子,天启城内一共五处药斋,所有明面上的汲灵阵都已被全部拆除,并且转移向整个北离的各大分斋。”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收集精金和秘银了?”
“可以着手进行,但是没必要太急。”
说着,许青山缓缓伸手。
唰,唰,唰...
一柄纯粹能量形成的龙剑浮现,长剑整体呈现出暗金色,浑然一体,龙纹交缠,剑刃处闪烁着幽幽寒光。
接着是第二柄剑,第三柄剑。
一连三声悠长的龙吟后,三柄能量长剑悬浮在周围,环绕着中间的许青山不断盘旋。
“过犹不及。”
“以我的实力,就算加上天启之力,恐怕也只能催动三柄惊龙剑,而且,要是动作太大被发现端倪,有人坐地起价就不好了。”
百晓堂的情报中,出产精金和秘银的小型矿山分别落在两家势力手里。
东海沐家,北山苏氏。
枯荣药斋和前一家素有交情,这几年的合作也很稳当。
许青山想要获取一批精金,难度不大。
唯独北山苏氏。
这是一家专出清贵文人的世家。
再加上君子礼剑,秘银出产的剑器一直是世家公子的最爱。
北山苏氏便常以秘银礼剑赠予各方。
攀交情,结交笼络人心,文人的心思也就那么一些弯弯绕绕。
换句话说,他家的东西都已经被预定了。
秘银在银矿的产量又不高。
这么一合计,许青山想求一柄剑不难,可想要凑齐能铸神兵的量,怕是没个几年想都不要想。
也只能,一点点用钱和人情砸了。
找和药斋有关系的权贵帮忙,巧立名目,多弄一些秘银礼剑。
凑够了量再回炉重造。
想到这里,许青山微微舒展了眉头。
另一边。
张岳也适时开口,默默提醒。
“世子,该回去了。”
“材料的事情,就交给钱娘子办,她惯是会做生意,只要稍微提点一下,不会出什么纰漏。”
“倒是世子,你之前才跟伯爷承诺说,不会夜游...”
“知道了。”许青山摆了摆手。
“按我的意思,把那帮人放倒也行。”
“就你的馊主意,还找人假扮我。”
“这么麻烦,哪有直接来一闷棍方便,父亲没有证据,总不能硬要罚我吧?”
简单粗暴的提议,听得张岳脑门直抽抽。
不是,世子你是觉得我张岳没脑子,看不懂里面的弯绕,还是觉得能再蒙我?
这么干你倒是不会被罚。
可是你信不信,今天要是真这么做了,明天我就得被伯爷拉去批斗。
一边吐槽,张岳一边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许青山。
最后,还是后者先败下阵来。
他随便嘀咕了一阵,到底还是没有为难对方。
于是得了应许后,张岳便拉着许青山,一仆一主顶着细微的风雪朝伯府走去。
一步,又一步。
两人就像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各自撑开纸伞前进,艰难地在雪地中行走。
只是才走了没多久,许青山就停了下来。
因为此时。
在对面的房檐上,正躺着一个发丝雪白的中年帅哥,无视严寒的天气,伸手提着一枚黄葫芦,滴溜溜地往喉咙里灌着酒。
察觉有人在看自己,喝醉了出酒楼透气的李长生,也低下头,朝下方看了过来。
一大,一小。
一个老顽童,一个小大人。
两个满肚子心计的人,就这样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对视到了一起。
这一眼,恍如时间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