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离开将军府那天,我请了两支镖队,十架马车。
邻居街坊都来看热闹。
就像看我嫁入将府那天,再一次目瞪口呆看我搬嫁妆。
珠宝首饰,山珍海味,绫罗绸缎……
名家字画,楠木屏风,红血珊瑚……
连湖里的寿山石我都要挖走。
柳胜男已经梳上已婚妇人发髻,俨然是一家女主人作派,她拦住我。
“这都是将军府的东西,你怎可搬走?”
春樱挺身而出,叉腰当在她前面,拿出一张红纸,当我嘴替:
“这上面是小姐带来的嫁妆清单,如假包换,怎么就变成将军府的东西了?”
我坐在马车上,拥着狐毛披风,懒懒一笑,
“这些年,为将军送礼也补贴了不少嫁妆,我还没问将军要呢。”
“夫人怎么还想反过来抢?”
“我都已经和离,把丈夫都让给你了。”
“你连我的嫁妆也不能还我吗?”
柳胜男不可置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向一边的沈子宥。
两人都是一脸的心疼。
我这么一搬,将军府几乎家徒四壁。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沈子宥咬牙,但还是潇洒道:“将军府不缺这点东西,是你的赶紧带走。”
柳胜男自诩自己是新时代女性,不做小三,要光明正大地上位,这就是她的七寸。
人群窃窃私语,频频看她。
或揣测,或指点。
但她的尴尬神色只是一闪而过。
她不动声色地对侍婢低声叮嘱了几句,那侍婢随即匆匆进屋,不久便捧着一面锃亮的铜锣出来。
只见柳胜男从容一笑,径直走到府门前,举槌重重地在铜锣上一敲。
清脆的巨响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
府前围满了人。
柳胜男站在人群中央,朗声道:
“各位乡亲父老,小女子骠骑将军夫人,小女不才,习得医术,在朱雀大街开了一间药铺,半月后开张。”
“我家将军一心保家卫国,爱护百姓,为表心意,回春堂开业前三天,凡是前来抓药的乡亲,无论病情大小,一律免费。”
她温婉一笑,接着讲:
“还有坐堂大夫,每月十五义诊,回馈乡亲。”
她慷慨激昂。
人群中爆出热烈的掌声。
“夫人宅心仁厚,大义!”
“夫人女中豪杰,沈将军真是好福气啊!”
没人再对我的嫁妆感兴趣,纷纷转向柳胜男阿谀和沈子宥,尽是钦佩恭维的话。
她出尽风头,对我瞥来一眼,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她走近我,盈盈一笑,说:“我与将军很快就要成亲了。”
“到时高小姐一定要来。”
“不必心怀芥蒂,拿得起放得下,再见亦是朋友。”
我没理她,淡淡地放下车帘,最后往沈子宥头顶看了看。
很好,生命值还在往下掉。
照她这样烧钱,不知道最后还能不能买上一副棺材给他收尸。
8
我回家不久,就收到了沈子宥发来的请帖。
请我去观他和柳胜男的大婚之礼。
脸皮之厚,让我甘拜下风。
但我不意外,毕竟柳胜男的肚子等不得,又是他最爱的女人,婚礼一定隆重,于是定了跟回春堂开张的一天,喜上加喜。
可见他对柳胜男是真喜欢宠爱。
成亲,得子,开店,三喜临门,春风得意。
母亲勃然大怒,生气地把请柬撕了,“那男娼女盗的垃圾货色,还有脸叫我们去喝喜酒?”
“祝他们百年好合?我呸!”
我父亲母亲是对恩爱夫妻,即使阿娘只生了我一个,父亲也不曾纳妾。
得知我和离,阿娘是支持的,对沈子宥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是彻底的唾弃。
阿娘问,“闺女,你就这样算了?”
我淡定如常。
“当然不。”
他们要做救苦救难的菩萨,我就成全他们。
成亲当日,京都城盛况空前。
城门未开,城外已经黑压压的等候了一群人。
老弱妇孺,拄拐老者,咯血肺痨,都是从附近乡郡赶来的。
城门一开,直奔回春堂。
他们路上喜笑颜开,都说沈将军沈夫人大义,体恤穷苦百姓。
领完了药还知道去将军府门前跪拜感谢,顺便送上祝福。
看着府前的人潮如织,赞许与感激的话滔滔不绝,柳胜男嘴角高高勾起,得意又自信:
“这都在小女子应该做的,只望各位早日康复。”
沈将军也一脸与有荣焉。
我在一边磕瓜子。
拜堂拜到一半,管家跑进来就说,回春堂的药已经全部派完了。
那些病患,都在将军府前等新夫人放药。
再不派药,恐怕会生事。
柳胜男惊了,她掀开红头盖一角,脸都青了。
“怎么可能?我备了一个月的药!”
“五百两银子!”
管家无奈,“但病患实在太多了,这些年又是旱灾,又是水灾,还有疫病,苦不堪言啊。”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婚礼,绝对不能出差错,而且三日派药的承诺也不能毁。
柳胜男当机立断,让管家把库房的药都拿出去,同步去商行采购药材,越多越好。
因为她觉得,现在名声打出去了,以后的生意会越来越好。
婚礼继续。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喝了一杯水酒,我高高兴兴地去商行总会。
她敢买多少货,我就敢放多少货,我仓库还囤了几百担呢。
京城十三行,行行都有我家产业。
谢谢她,燃烧了将军府,点亮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