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半月后,春樱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回来,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边急切地说道:
“小姐,你怎么还坐得住!”
“柳胜男的新酒楼开业了,把悦客楼的客人都抢走了!”
我逗着笼子里的鹦鹉,头也不回。
“展开说说。”
她说“胜男麻辣烫”开店三日,免费试吃。
不仅如此,还有其他优惠,比如:
消费满五两打九折,十两打八,预存五十两饭钱,可当六十两使用。
诸如此类。
不得不说,柳胜男确实下了一番功夫,想法也很新奇。
但我不急。
“胜男麻辣烫”首日开张就轰动全京城。
高朋满座,明灯一直亮到半夜。
柳胜男三个字成了全京都最响亮的名字,连带沈子宥,在官场上也开始官运亨通,如鱼得水。
长公主驸马的五十大寿,特邀了他和柳胜男前去。
柳胜男犹如众星捧月,被一众达官贵妇和名门闺秀围绕着,她谈笑风生,席上都是她爽朗自信的笑声。
京中新贵,风头无两。
她款款入席,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坐在旁边的我。
那一刹那,她吃了一惊,然后脸上瞬间掠过一抹嘲讽之意。
狭路相逢了不是?
坐席是按身份高低安排的。
沈子宥官居四品,柳胜男在女宾的席间自然也靠前。
我做在她旁边就很奇怪了。
“高小姐怎么在这?”
“你一个商女,是怎么进来的?”
我挑了挑眉,端着茶浅抿了一口,没搭理她。
她突然感叹道:
“我明白如今我的酒楼分走了你悦客楼的客人,但商场如战场,客官们的喜好,不是我可以左右的。”
“做生意,终究还是要点真本事。”
“因循守旧,故步自封是不对的。”
她竟然还对我说起教来。
簇拥她的官家小姐都面露佩服。
我笑了笑。
“沈夫人说的是,这段时间也多得夫人,我的伙计才可以歇脚放个假。”
她扬起眉梢,施舍般说道:
“若哪天你家酒楼支撑不下去了,我可以考虑盘下来。”
“帮你渡过难关。”
春樱在我身后,忍不住噗嗤一笑,
“我家小姐不缺钱,如果悦客楼真倒闭了,那就请沈夫人按时交租金就成。”
“一月几百两,够我家小姐吃香喝辣。”
“不要像上个月那样,要牙行掌柜三催四请的。”
柳胜男一脸莫名其妙。
春樱故作惊讶:
“不是吧?牙行掌柜没告诉沈夫人,你租的药铺和酒楼本来就是我家小姐的产业吗?”
柳胜男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
春樱毫不避讳得哈哈直笑。
柳胜男面色沉了下去,语气中满是愠怒,“你家财万贯又怎么?商户为贱,我有诰命,你怎能坐我旁边?”
“尊卑有别,高小姐认清自己的身份。”
此时,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向我们走过来,而且面带微笑。
是长公主和驸马的掌上明珠,长安郡主。
郡主笑意盈盈。
柳胜男惊喜万分,立刻站了起来,正欲行礼:“参见郡——”
郡主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她身上,而是径直走向我这边,一张嫩白的小脸傲娇又跋扈。
她叉腰道:“你怎么坐在这?”
柳胜男得意一笑,上前说:
“郡主有所不知,高小姐是我家夫君的下堂妇。”
“不知今日怎么会出现在驸马的寿宴上。”
郡主闻言缓缓转头,眼神犀利,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高高举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骂道:
“你什么东西,有你插嘴的份吗?”
“不过是逼正妻和离的野女人。”
“听说还是在军营里就苟且上的。”
“不知羞耻!”
柳胜男差点被打倒在地,她捂着脸,一张嘴哆哆嗦嗦,想哭又不敢哭,狠狠地等着我,眼眶赤红。
郡主亲切地挽上我手臂:
“阿花,我好久没见你了,你过来跟我一起坐。”
“好,听郡主的。”
笑死,长安郡主是我手帕交。
跋扈娇气又爱骂人,我喜欢得很。
13
饭饱酒酣之后,便是献礼的时间。
我抱着卷轴上殿,缓缓展开。
“十三行商会,献上的是一眉先生的草书一副。”
众人的目光落在我手上的草书。
人群中,有人拍案而起,脸上满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这这,这不是……”
此刻,就连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驸马都愣了愣,瞠目结舌,凝视良久,一时间没有说话。
柳胜男一看,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直言道:
“这是什么鬼画符?”
我挺佩服她的心理素质的,刚才被郡主打了一巴掌,她愣是镇定了下来,敷了一层粉瞧不出红肿,席间没有表现一点异常。
但她这么一说,我就知道她肚子有多少墨水。
我心有一计,笑问:
“记得沈将军说过,沈夫人才学的好,诗词歌赋无一不通。”
“不如请夫人点评。”
沈子宥自豪说道,“自然,我家夫人可七步成诗。书法造诣自然无话可说。”
柳胜男含笑施了一礼,然后高声品评:
“此狂草虽饱满有力,但字体歪斜,下笔随意,不像名家所作,倒像三岁小儿涂鸦。”
“一眉先生是何大能?这样的字也能送给驸马?”
瞬间哄堂大笑。
那些刚才围着柳胜男吹捧的高门贵女,也都忍俊不禁,纷纷以手掩唇,低声笑了出来。
驸马微怒,讽刺道:“沈将军的夫人真是才高八斗。”
柳胜男站在中间,笑意僵在唇边。
我看着她,不急不慢解释:
“一眉先生乃当世鸿儒,历任三任帝师,先生现已百岁有余,退隐山野。”
“这是先生退隐前最后一副字画,也是唯一一副狂草。”
“一眉先生也是驸马的老师。”
柳胜男刚才脸上自信的笑荡然无存,朝我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恨。
当众丢脸,她恨不得把我剜了。
驸马从座位上下来,颤着手接过,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字是老师送我的,一直挂在书房,多年前被盗,暌违多年。”
他激动不已,“是,没错,是老师的字,就是这幅!”
长安郡主娇笑着拍马屁,“恭喜父亲失而复得。”
我眼看沈子宥他们吃瘪,心情顿时舒畅。
不愧我在黑市费了一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