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李昭正在陪温沅喝牛肝菌骨头汤。
灵儿所言不虚,此汤确实鲜美,不但解了骨髓的腻,还多了菌子的鲜。
温沅味如嚼蜡,喝得心不在焉,她心口堵了个大石头,堪堪喝了一小碗,就再也吃不下了。
“不舒服吗?怎么就吃了这点儿?” 李昭见她神色恹恹,跟着放下碗。
“饱了。” 温沅擦了擦嘴,问李嬷嬷:“灵儿回来没?”
李嬷嬷回:“还未。”
温沅皱起眉,朝门外看去。
李昭明白了,温沅在等灵儿。
他不动声色地说:“去哪儿了,将她找回来。”
“是。” 李嬷嬷立刻遣人出宫找灵儿。
温沅已经没了吃饭的兴致,李昭挥挥手,让宫女们退下。
他盛了一小碗热汤,喂到温沅嘴边,语气里带着宠溺的哄:“再喝点,你不饿,孩子也饿。”
李昭说的是实话,温沅如今胃口不错,食量比先前大了许多,有时,一天要吃好几顿。
温沅的肚子大了,李昭似乎特别高兴,即将为人父的喜悦总是控制不住出现在脸上。
在得知温沅第一次感受到胎动后,他每次见温沅总要把手放在她肚子上,亲自感受胎动。
有时候孩子不给他面子,他期待地等了半天,一动不动,只能悻悻收回手掌。
有时候,感受到了,他能高兴半天,这时候,看不出半点帝王的威严。
这般温馨的时刻,好似他们是人世间最普通的夫妻,经营着自已的小家庭,一起等待孩子的出生。
如果,他不是帝王就好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
温沅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任何期待,她只是孕育生命的容器,容器不需要感情,容器不属于这个世界。
“听话,再喝点。”李昭举着汤勺等了许久,无奈,温沅只能又喝了些。
李昭到永和宫的次数不算多,他很忙,大多数时候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也没有。
“阿沅,你很喜欢灵儿?”
“嗯。”
李昭笑了笑:“好像除了星遥,没见你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温沅不明白他这时候怎么突然说起姬星遥,敷衍道:“灵儿与我有缘。”
“你开心就好。”
简单的对话结束,两人陷入沉默。
他们如今貌合神离,常常这般相对无言。
李昭既要忙国事,又要陪阿米热蹴鞠、投壶、射猎、棋弈,偶尔还得来看看她这个糟糠之妻,时间管理大师非他莫属。
喝碗汤,温沅不想与李昭大眼瞪小眼,便找了本书,靠在躺椅上看。
实际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有点担心姬星遥。
自从见到李珩后,姬星遥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她出去这么久,会不会出事了?
身为贵妃身边的红人,人红是非多,眼红的也多。
宫里的人玩起来宫心计来,花样百出,防不胜防,难道她真的出事了?
右眼皮无预兆地跳起来,温沅干脆放下书,在屋里来回踱步。
刚走了两圈,没等到姬星遥,倒是等来了肃和殿的公公。
“皇上,苏侍郎求见。”
“苏侍郎有何事?”
“回禀陛下,好像是关于灵儿。”
“哦?” 李昭挑眉,看了看温沅:“灵儿怎么了?”
正当这时,外出寻找灵儿的宫女回来了。
“娘娘,不好了,灵儿被王爷抓起来了。”
“什么?” 温沅一听急了:“抓起来了?在哪儿?”
宫女说:“在北三巷。”
北三巷,是宫里暂时关押犯错宫女太监的地方。
温沅心中七上八下,不论原委,只想赶紧见到她。
“快带本宫去。”她提起裙摆,就欲出去。
“咳。” 突然李昭咳了一声。
温沅被李嬷嬷轻轻拉住。
她这才想起来,自已被软禁,出不了永和宫。
没办法了,为了姬星遥,她不得不低头。
自从小樱死后,从未对李昭求情的温沅,拖着笨重的身体给李昭行礼:“恳请皇上允许臣妾出宫,臣妾要去见灵儿。”
这是温沅第一次对李昭服软,李昭本该高兴。
可此时,他并未有任何高兴之意。
这个灵儿到底何方神圣,竟然比肚子里的皇嗣还重要,她的一举一动,总能牵动温沅的心。
而李昭则被当成了空气。
他面上不显,只是沉沉地看着温沅:“朕会去,阿沅安心留在宫里。”
“不行,皇上,臣妾要亲自去。” 温沅异常坚定。
哪怕现在李昭让她当阿米热封后大典的座上嘉宾,她也愿意,只要能换取出宫见姬星遥的机会。
“皇上,能不能允许臣妾出宫?仅此一次,以后这样的要求臣妾绝不再提,求求你了。”
李昭眸色暗了暗,终是拒绝了温沅的请求。
原来人在失望至极之时会笑出声,温沅扯着嘴角,眉头却紧缩,她笑得很难看:“皇上,你我夫妻一场,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如此狠心。”
“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是人,不是你掌心的金丝雀。”
说着说着,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温沅声音发颤:“我真希望我逼父亲同意让我嫁给你时,父亲不要因为太爱我,无奈答应。我宁愿,永远不曾认识你!”
积压半年已久的情绪,在姬星遥生死不明之际,终于爆发开来。
她的恨,她的悔,她的怨,转变成锋利的箭矢,直直戳进李昭的胸腔。
李昭咽下满腔的酸涩,替温沅擦掉眼角的泪水。
“别哭,别哭,对不起。”
他一边温柔地道歉,一边狠心地锁住温沅:
“来人,找御医,看好贵妃娘娘。”
“阿沅,我替你去看灵儿,你在这里,好生待着。”
温沅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李昭依旧半步不让,不肯她出宫门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温沅突然看不懂他了,看向他的眼神如同陌生人。
李昭接不住她的眼神,宽大的手掌盖住她的眼睛:“小心动了胎气。”
等御医赶到,李昭没有多留,带着人直奔北三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