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和殿,御书房内,李昭正在教阿米热写字。
“心中有意,手中有笔,意在笔先,笔随意转。”
随着话音落下,气势磅礴的“天下合一”四字,跃然纸上。
“天下合一!”
李昭嘴角噙笑看向阿米热,把手中的毛笔递给她:“来,你照着我的字临摹。”
阿米热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接过毛笔,不甚走心地写了四个字。
“瞧你,之前教过的都忘了,意在笔先,想好后,再动手。来,重写一遍。”
李昭语气温柔,并未有半分苛责,阿米热却感到了莫名的压迫。
以前她觉得李昭对她很包容,在李昭这儿,她可以我行我素。
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何,她与李昭在一起时,总觉得对方气场太强,隐隐压着她。要让她说哪里压着,她又说不出缘由。
阿米热在李昭的监督下,连写了十遍天下合一,越写越不如意,一张不如一张。
后来她恼了,干脆扔下笔,不写了。
“我写不好,太丑了。”
李昭见状也不强迫她,让周公公把他写的那张裱起来。
等周公公仔细地把纸张收好,交给下面的小太监,李昭才把视线转回阿米热身上。
“公主主动让朕陪你练字,怎的才写这几个字,就有些心浮气躁?”
阿米热哪里是诚心练字,她今日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帝哥哥,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我已经写得很用心了。”
阿米热撅起嘴巴,一副憨娇俏儿模样。
傲娇的她是草原最引人注目的鹰,她善弓善箭善皮鞭,就是不善毛笔。
毛笔比马鬃还要软,处处与她作对,不是歪了就是粗了,写出来的字跟狗啃了似的。
“哈哈,行,不练就不练吧。” 李昭不与她计较,自顾自地继续练字。
宣纸上,一行书写完毕,李昭在中间空了一行,另起一行再写。
以前他被困东宫,整日闲得发慌,为了定神,他每日强迫自已练字。
温沅见过他的字后两眼发光,毫不吝啬地真心夸赞:“殿下,我从未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字了。”
即便是温沅的父亲温太师在此,也要对李昭的字夸上几句。
李昭是太子,自小跟大师学习,他严于律已,晨兢夕厉,将每件事做到极致,让自已成为一个合格的王朝接班人。
温沅骨子里慕强,她敬佩李昭。
“你的字比字帖还要好看,我想临摹。”
“自然可以。”
于是,为了让温沅临摹方便,李昭写字时会刻意空出一行,留给她。
温浣原本的字体秀气,与李昭不是同一派系,但她临摹得很用心,时间一久,字里真有几分李珩的气势。
尤其是李昭的名字,可以以假乱真。
这么多年下来,李昭练字就留下了这个习惯,总要空下一行。
只是,以前的空行会被略显秀气的笔墨填满,如今只能这么空着。
李昭沉默不语,写完一行依旧留白。
阿米热被李昭晾着,刚开始还能耐着性子,不一会儿本性就摁不住了。
“皇帝哥哥。”
“嗯?”李昭没有抬头,笔尖刷刷勾勒,言语间又完成几个字。
“听说杀害姚尚书的凶手已经抓住了?”
阿米热不太懂迂回,说话向来直。
“此事自有督察院审理,公主怎的突然问起此事?”
“我……只是有些好奇嘛。听说,凶手是许侍郎?”
李昭笔尖一滑,工整流畅的文书上,赫然一道难看的黑线,直接毁了这幅字。
“既然是凶手,就不适合用侍郎来称呼了。”
“他……认罪了?” 阿米热小心翼翼地问。
李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朝阿米热笑了笑。
“朕要批阅奏折,没空陪公主,公主请便。”
“啊……哦,阿米热先行退下。”
逐客令已下,阿米热无奈带着侍女离去。
一进明月宫,有南疆侍卫前来复命。
阿米热立刻问:“找到麦尔旦了吗?”
“禀公主,没有。”
“啪。”一声脆响,回话的南疆侍卫被阿米热打偏了脑袋。
“一群废物,一个大活人,找了这么多天都找不到。”
南疆侍卫立刻恭敬地跪下:“公主,属下怀疑,是太丰人抓走了麦尔旦。”
“怀疑怀疑,我不要怀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都滚,找不到他,你也别回来。”
“是,公主!”南疆侍卫忙不迭地起身离开。
今日阿米热找李昭正是为了探口风。
可依李昭的反应,似乎已经认定许瑾弋是凶手。
那么,麦尔旦到底去哪儿了?
*
上姬星遥拿着贵妃的宫牌,一路多次被拦下盘问,临近黄昏才出了宫门。
京城很热闹,到处是吆喝的商贩,主街宽敞大气,临街的店铺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瑞平王府离皇宫七八里远,不差钱的姬星遥当即雇了辆马车。
主打一个,有钱随便花,绝不委屈自已。
马车晃晃悠悠,坐的得她屁股生疼。她不由得想念家乡的高铁,还有她停在车库,一次也没开出门的红色保时捷跑车。
这就是科技发展的意义啊,让人更舒适更便捷。
她把胳膊搭在窗户上,瞧外头的街景,整个街道古色古香,客流量大,要是在这里开一家某雪某城,生意一定好。
啊,想喝奶茶了,想吃火锅,也想吃烧烤。
这么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停了。
姬星遥跳下马车,仰头看着头顶硕大的牌匾——瑞平王府。
愉悦轻松的心情一扫而空,转而代之不知名的情绪。
恨意有,不甘有,快意也有。
很复杂。
在门口踌躇了半天,再磨蹭下去,天就黑了。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等了很久,才听见里头传来脚步声。
吱——
门开了。
“你找谁呀?”
眼前这张脸出现得突然,姬星遥丝毫没有任何准备。
她眼底含泪,无声地张了张嘴——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