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点的月光落在马车上,拉出长长的黑影。
马车里安静得像是没有活人的气息。
姬星遥无奈地呼出一口气,爬上马车,掀开车帘。
“谁!”
一声冷喝,姬星遥的手腕被人抓住,猛地扯进车厢。
她被甩进柔软的坐榻,李珩欺身压来,姬星遥用手臂死死撑住身后的软枕,才堪堪稳住身形。
车帘紧闭,唯一的月色被隔绝在窗外,车厢漆黑一片,姬星遥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和自已剧烈的心跳。
“谁派你来的?” 李珩在黑暗中发问,他的声音不如平日清明,暗哑低沉。
姬星遥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说话!”
李珩醉了。
姬星遥了解他,一般他醉了旁人看不出来,可她只需听他的声音,便能辨出他醉了几分。
“我是来杀你的。” 姬星遥故意说。
“呵,”李珩冷笑:“那且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李珩突然发狠,蓄力朝姬星遥劈来一掌。
然而,这一掌,竟被姬星遥挡下来了。
“啪。”
清脆利落的巴掌,快而准地对着李珩的侧脸扇了上去。
“大胆,你可知本王是谁!” 李珩怒极,可他的全身的经脉如同被凭空抽走了一般,软绵无力,他自以为很有气势的一掌,其实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打的就是你。” 姬星遥嚣张地挑衅道。
黑暗中,她得意地勾起嘴角,心中大喊——爽!
她之所以这么大胆,因为她清楚,李珩醉意有九分。
他醉了容易断片,所以,等他明天醒来,根本不会记得自已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她用了十足的力道,掌心都扇疼了。
“你是谁,竟敢打本王。”李珩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已清醒。
姬星遥好整以暇地欣赏他的囧样,虽然看不清,她已经脑补出了李珩所有微表情。
就在姬星遥犹豫着要不要再来第二巴掌的时候,原本撑在上方的人突然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她身上。
“唔。” 姬星遥被李珩砸得差点吐血。
他这么大的块头砸下来,重量不比那天在学校后山砸来的陨石轻。
“喂,你给我起开,李珩,李珩。”
身上的人毫无反应,跟聋了似的。
李珩的头歪倒在姬星遥脖颈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肩头,烫得那片肌肤异常敏感。
姬星遥的肩膀好痒,她侧开头试图远离热源,又用双手捧着他的脑袋往外推。
可是,喝醉的人身体非常沉,她试了多次,直到后背被薄汗濡湿,也没能撼动李珩半分。
姬星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中怀疑,她是不是上辈子欠李珩的,这辈子要受如此折磨。
正愁怎么办时,桃喜过来了。
“灵儿姐姐?王爷?”
桃喜一出门,没看到两人的身影,急得大声呼喊。
“我们在车里。”
姬星遥刚说完这句话,不合时宜地想起某个著名的歌词:不应该在车里,而应该在车底……
唰,车帘被桃喜打开。
姬星遥庆幸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不然,这就是大型社死现场,随便拍一小段,都能高挂热搜榜的那种。
“灵儿姐姐,你没事吧。”
桃喜第一时间关心灵儿,自家王爷的身形,桃喜最清楚不过,被他这般压着,怕是气都喘不匀。
“我现在没事,你若再晚来一会儿,可就不能保证了。”
“姐姐可真会说笑话。”桃喜笑嘻嘻地进了马车。
幸好马车宽敞,桃喜进来后,也不算太逼仄。
“灵儿姐姐稍等,我先扶王爷起身。”
桃喜跪坐在车里,刚扶上李珩的手臂,原本醉得无知无觉的人突然睁开眼,一把挡开她。
“王爷,您醒了?” 桃喜惊讶地问。
李珩没有说话,车里很黑,桃喜看不清他的表情。
下一秒,李珩似乎忘记身下压着人,兀自起身,下车,进门。
桃喜扒着车门框看他,见他身形笔直,走路姿态与平日无异,咕哝道:“王爷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啊?”
“醉了。”姬星遥肯定地说。
“哦,那就是醉了。”桃喜没主见地附和道。
压在姬星遥身上的大山移开,她终于可以爬起来了。
“灵儿姐姐,王爷自行回房了,咱们也走吧。”
姬星遥抬头看天,原本不算明亮的月亮躲进了厚厚云层,到处黑得不像话。
“桃喜,你回去吧,我在附近找个客栈住一晚。”
“住客栈干嘛,府里房间多着呢,被褥我都给你备好了。” 桃喜不理解,为何灵儿突然要住客栈。
“灵儿姐姐,离王府最近的客栈有两公里远,天这么黑,你不害怕吗?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桃喜摇着她的胳膊恳求,让姬星遥不忍拒绝。
况且,她也想跟桃喜多待一会儿,毕竟以后就怕是没机会了。
就这样,姬星遥宿在了瑞平王府下人的院子里。
这一夜,她久久难以入眠。
她困在这里三年,从一个对爱情满心欢喜的痴情少女,变成一个伤痕累累绝情绝爱的深宫怨妇,天堂与地狱的两极反转,让她大彻大悟。
回去后,她劝过自已放下,太丰王朝不过是黄粱一梦,梦醒了就该忘了。
可是,看到温沅,看到桃喜,她又觉得,自已终究留了一部分东西在这里。
这里虽然不再有她的未来,却存在着她的过去。
她不是温沅,做不到真正的无动于衷。
半梦半醒间,姬星遥听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那是她死之前,听了整整一天的声音。
天刚蒙蒙亮,姬星遥就醒了。
她蹑手蹑脚的起床,走出院子。
晨曦微光,铺在院子里,映出淡淡的金光,头顶有鸟鸣,花坛里的绿草上点缀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一切看上去静谧美好。
姬星遥没有目的地走着,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庭院砖墙,平静如水。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瑶华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