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话语直白坦荡,双眼亮得如同探灯,如果他身后有尾巴,此刻恐怕会甩成螺旋桨了。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依旧是这么娇贵,猫眼儿轻蔑地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这是只有生在温室才能养出的鲜花,她没有经历风雨,所以才能肆意舒展她的枝叶、她的刺。至于有没有将人扎个头破血流——
她又怎么会在乎呢?
他以前,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与她不同,他的刺、他的傲骨早已在爹去世的那一天,被人用最狠绝、最干脆的方式折断了。
一些不那么愉快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浮起,仿佛是一块心头的烂疮,无法剜去、无法结痂、也无法......释怀。
那些毒打他、威胁他、推他去填枪口、占他功勋的人,被他埋在土里,第二年,从腐败的土壤中钻出最鲜艳的花。
那时,蒋北铭长久地盯着那纤薄的花瓣,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刻薄而艳丽的脸。
他想,他一定要守护好他的玫瑰花。
不让她弯折、不让她凋落。
让她娇艳欲滴、让她百无禁忌。
被折断的人,有他就够了。
男人单膝跪地,高大结实的身体一寸寸地伏下,那向来挺直的脊背弯曲着,头颅低下,郑重其事地捧过她的手,珍重万分地吻上去。
朱珠感到手背一烫。
蒋北铭正年轻气盛,浑身热得像是个小火炉,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偏高的体温,和他的气势一样灼热逼人。
被他唇角贴吻的那块皮肤,仿佛被火星烫到一般,热意顺着血管传递到指尖,又回流到心脏,肾上腺素加速分泌,心跳开始加速。
这无关感情,只是两个单身男女之间致命的吸引力,仿佛在干柴里浇了一泼热油,此刻只要送上一点火苗,就能燃成燎原之势。
嗯,春天了,又到了万物复苏、动物交配的季节。
朱珠垂眸看着蒋北铭的一侧断眉,轻轻翻过手掌,手心贴着他的脸,慢慢摸上那处硬而黑的毛发。
常说断眉者断情绝爱,男人一生波折,易结愁怨,无法终老。
她扬起手,“啪”地一下狠狠打了蒋北铭一耳光!
两个世界下来,她扇脸的动作简直炉火纯青,就连军中出身的蒋北铭也没反应过来,愣愣的捂着脸,俊脸上一个鲜明而娇小的红印。
朱珠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勾起一个残酷乖戾的笑容:“我有允许你随意触碰我吗?”
蒋北铭心中一颤。
随后,他听见女人漫不经心的笑音:“更何况,我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
那双凤眼陡然迸射出寒芒,蒋北铭豁然起身,双臂猛地压在轮椅上,修长的身体仿佛一堵墙一般把她困在怀里。
源源不断的热度从衣服的缝隙中传来,男性独有的荷尔蒙扑面而来,蒋北铭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和硫磺的味道,他沉沉压过来时,饶是朱珠也心跳漏跳了一拍。
“是——谁——?”那张煞气十足的阴沉面孔凑近她,近得几乎能感受对方交错的鼻息,连带着一小块空气都莫名变得稀薄、滚烫。
朱珠仰着脸,白净的脸上几乎看不见毛孔,眼神大胆而挑衅:“虞凤鸣。”
虞凤鸣!又是那个男表子!!!
抢了他爹和他家的财产还不够,如今又来抢他的女人?!!
蒋北铭浑身气压更低,舌尖卷着嘴里的腥气顶了顶脸颊,下颌猛地收紧了:“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
这语气,这神态,活脱脱像一个发现妻子红杏出墙的窝囊丈夫。
朱珠轻笑一声,语气调侃:“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什么人?”
在“朱珠”的视角,蒋北铭只不过是一个害自己摔下假山,心理障碍而无法行走,却不对自己负责的小浑蛋罢了。
哦,这个小浑蛋还经常不守规矩地频繁出入她的房间,拿枪威胁她、最后在消失五年后突然出现,并且莫名其妙提出要娶她......
如此碰瓷般的求娶,堪比诈骗!
“我......”蒋北铭微微语塞,男人耳尖有些红,他深呼吸了几次,沉声道,“我喜欢你。”
“哈!”朱珠笑得更加畅快,甚至抬起葱似的指尖戳了戳男人坚硬厚实的胸膛,语气刻薄,“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吗?”
凭什么?凭你这张子弹也穿不透的厚脸皮?
察觉到女人话里的讥讽,蒋北铭侧了侧脸,却没有多少郁闷。
他早就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也预料到娶她回家一定不会太顺利,但还好,他有充足的耐心。
更何况,这些年的暗恋与思念,确确实实,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我不求你喜欢我,我只想让你给我一个照顾你、补偿你的机会。”蒋北铭把姿态放得很低,他在伤病营待过一段时间,知道肢体残缺的人会性情大变。
厌世、暴怒、敏感......如今她只是挤兑他几句,算不得什么。
“照顾?补偿?”轮椅上的女人笑得花枝乱颤,用力锤在自己的腿上,看得蒋北铭眼皮一跳,“你若真想补偿我,就在我和凤鸣大婚之日,多随些礼金!”
蒋北铭只觉得自己大脑“轰”的一下,顿时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双臂发力,身上的腱子肉块块绷紧了,几乎要撑破修身的衬衫。
随后,他就着这个姿势,直接将朱珠连同沉重的木质轮椅整个抬了起来!
“你干什么!”
白皙修长的手指贴到衣服的暗袋上,指尖已经触到了冰冷的铁钩,如果蒋北铭有异心,她就直接送他开膛破肚!
然而,男人只是沉默着,将她的轮椅搬到床边,随后,一手揽住她的膝弯,一手穿过她的腋下,把她抱了起来。
蒋北铭太高了,坚硬的肌肉硌得她难受,为了保持稳定,她只好用力揪紧他胸前的衬衣,一时不察,尖锐的指甲一个用力,直接把他的衣服撕破了!
衣料撕裂的声响在这个夜晚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血脉偾张。
感到手下结实的胸肌跳了跳,又坚硬了几分,朱珠仰起脸,与低头看她、目光复杂的蒋北铭撞个正着。
糟了!
心中警铃大作,朱珠知道血气方刚的小处男经不起挑拨,又被她故意气狠了,现在正是气血翻涌的时候,只要稍微给点刺激,就能把往头上涌的热血换个方向。
揽着她的手臂越发用力,蒋北铭将她放在床上,手臂撑在她脸侧,随后一个翻身,整个人跪在了她的身体上方!
锐利的凤眸闪过挣扎、痛苦与深沉的爱恋,男人俯下身,火热的唇舌含着她的耳垂,沙哑粗粝的声音直直往心坎里钻:
“能不能不要喜欢他......喜欢我,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