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识破我这个小把戏。
半晌,他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了一些。
将我重新抱回了怀中,语气里浸染着春风明月般的温柔:“看来夫人舍不得本君走。那本君就恭敬不如从命,陪夫人共渡一梦了。”
宠溺地揉了揉我的脑袋,他浅浅低吟:“好好睡觉,好梦。”
——
三天后,韩家祖坟。
韩太太陪着韩月升伫立在蒙蒙细雨中,一身黑衣,一把黑伞,如松挺立。
面前的新坟铺满了元宵火,娇艳的花盏在氤氲雨天里傲然绽放,开得轰轰烈烈。
黑漆墓碑上清晰雕刻的几个大字分外显目:韩朗之妻,韩江氏之墓。
后辈子孙韩月升,携妻沈荷叩立。
韩江氏一称呼,终于圆了那对苦命夫妻数百年的夙愿,了却了江鹤仙这一世的执念。
大约是老天爷也在为江鹤仙感到悲伤,今天的雨虽不大,却雾蒙蒙、淅淅沥沥从未停下。
连兜面吹来的风都越来越寒。
我与玄晔站在远处静静看着这悲凉的一幕,忽有寒风起,我突然看见江鹤仙出现在了墓碑右方。
她身后还站着两名身穿黑色风衣,带着墨镜,手里撑白伞的男人。
两名男人面无表情一左一右守着江鹤仙,站姿笔挺。
玄晔撑着伞靠近我些,给我壮胆:“那是鬼差。”
我有些诧异,还有些小激动:“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打扮的鬼差,小时候见着的鬼差都穿着古代黑袍子。”
“那是在下面的装扮,地府也会与时俱进,近几年地府改革,负责城区的鬼差们上来都这个打扮。”
我唔了一声:“你懂得好多啊!对了,你还没和我说过,你当初为什么会在城北那片小区里,之前那个邪恶的算命先生又为什么会说,你是被镇压在城北郊区的龙王爷呢。”
镇压这个词,一般都不是什么好寓意。
鬼书上说,只有罪大恶极的妖才会被镇压。
可他这样子,哪里像罪大恶极了……
色胆包天还差不多。
他眸光黯了黯:“此事,说来话长,得空了本君再告诉你。”
是有难言之隐吧。
我咬唇点了点头,爽快答应:“好!”
我等他愿意开口告诉我的那天。
坟前的长发紫衣女子昂起一张娇俏美丽的脸庞,眼角噙着热泪,深情款款地凝望着韩月升,温柔报以一笑。
动了动霜白的两瓣唇,看她的口型,她好像在说:再见。
现身不过五分钟,紫衣女子就跟着两名黑衣鬼差消失在雨幕中了。
雨中的韩月升突然噗通跪倒在江鹤仙的坟前,垂头痛哭:“仙儿——”
那凄凉的背影,让人看着心酸。
我问玄晔:“那女鬼是被带下去投胎了吗?她在人间游荡这么多年,下地府会被处罚吗?”
龙王爷淡淡道:“你没听说过,人间不公,地府来平么?地府的律法是最公平的,她犯的错,必然得受到相应的惩罚。受完罚,地府会酌情给她安排投胎事宜的。”
“哦。”我点了点头,领悟道:“看来人活着还是得多多行善。”
“嗯。”龙王爷突然施法从我外套口袋里引出了那只水晶沙漏,晶莹泛着柔光的沙漏里,有星光在隐隐浮动:“恭喜夫人,成功获得第一笔功德。”
“功德!”我欢喜地伸手把飘在半空里的水晶沙漏给拿了过来,仔细观察里面的沙子,是多出了一点点新的。
“这就算积下功德了?”我晃了晃沙漏,开心之余又有点小失望:“可是,好少……”
还没有沙漏里原本就有的那部分百分之一多。
玄晔拍了拍我的肩,安慰道:“万事开头难,慢慢积攒就是,急不得。”
也对哦,要是真那么容易积满一整个沙漏,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仙了。
想从老天爷手里讨来便宜,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慢慢来。
把沙漏宝贝的收回口袋里,我牵住他的手,带他离开:“我饿了,想吃饺子。”
“你这几天吃了三顿饺子了。”
“可能是我们去的那家饺子铺做的饺子比较有味。”
“是么?”
“是啊!你不喜欢吃?”
“……喜欢。”
“不喜欢别勉强,我也可以陪你吃别的。”
“不必,本君觉得饺子就挺好。”
——
韩家阴宅闹鬼的事情圆满解决后,韩总与他太太后来又几次打电话过来,热情地邀请我去韩太太名下的五星级大酒店吃饭。
但我平时并不擅长与人交涉,所以对于那对夫妻的盛情相邀,我也次次都婉言拒绝了。
一周后,韩家夫妇的小儿子顺利出院,被韩太太接回了家中照顾养病。
听宋姗姗说,韩太太从老宅回来以后,精神状况好了很多,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韩太太已经能够无需用药物来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韩总也在公司请了假,特意回家陪伴自己的妻子与儿子,不久前他公司的下属还看见了韩总一家在游乐园里其乐融融地游玩呢。
我这辈子的第一笔功德就这样善始善终了,当然,这其中十分之七八的功劳都是玄晔的。
所以,为了报答他老人家的相助大恩,我决定亲自下厨给他做顿晚饭,就当是感谢他老人家不辞辛苦保我小命的报酬了!
周日的傍晚,我打开了正厅吊顶那盏超大超漂亮的三层下坠式水晶灯,将做好的海鲜依次端上了大圆桌子。
红烧大虾、清蒸蒜蓉鲍鱼、糖醋鱼、油炸螃蟹、凉拌海带,以及满满一盆香菇海参汤。
可都是我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做出的好东西,每一盘菜都用尽了我的十二分心思。
他应该,没理由不喜欢的。
菜上桌后,我才把在二楼运功疗伤的龙王大人给喊下来。
一贯衣冠整齐,在形象方面一丝不苟的龙王爷大人今晚却只穿了一件简单的深青色宽松长袍,长发未束,懒散的如瀑垂在挺直的肩背后。
眉眼里略有倦意,但在看见一桌好菜时,又似瞬间清醒了神,眉心微拧,隐隐有丝丝不悦。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他在餐桌前坐了下来,温声问。
我凑过去给他倒了杯果汁,笑嘻嘻地回答:“不是节日难道就不能吃得丰盛点了吗?尝尝,我听说你们龙都喜欢吃海鲜,这些是我一早就去生鲜市场排队买的,都是新鲜食材,做出来口感应该不错。”
说话间,我已经给他盛了碗海参汤。
拿筷子给他夹大虾的时候,虾才放进他碗中,手腕就被他抓了住。
清冷的眸光落在我手背的水泡上,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烫的?”
我语塞的低头,想要收手,却挣不开他的龙爪。
“咳,我已经好久没有做这种正式的菜肴了,手有点生,起锅烧油不小心被油溅到了。不疼的,我已经抹过牙膏了,过两天水泡就会消失的。”
“本君若是知道你一下午都在折腾这些东西,就不闭关疗伤了。你现在还有活人的知觉,身体也都保持着生机,会痒会疼,也会难受。活人被油烫出泡,怎会不疼。”
拉过我的手背,他心疼地低头,往我的那颗水泡上吻了口。
“阿玄……”
再抬头,被他亲过的地方竟然没有水泡了。
拇指捏了捏我的手关节:“亲亲就不疼了。”
被他亲一下,伤口就愈合了?龙的口水还有这种奇效吗?
我知道他是在心疼我,怕累着我,所以见了这一桌子才不高兴。
但,咱俩现在同住一个屋檐下,我总得为他做点什么才是。
“好啦,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做的晚饭,你多吃点,补补身体。”我抽回手,继续给他夹鱼,“我厨艺一般,可能做的味道不是很好,你将就吃一顿,以后我努努力,争取把海鲜做得更好吃!”
“我要你,可不是为了让你给我洗手作羹汤,伺候我的饮食起居。”他拉过我的左胳膊,暧昧地靠近我,薄唇贴在我的耳畔,与我温言慢道:“我不喜欢夫人满身沾着油烟味,之前的清淡生活,就很好。”
相处了这些天,我都已经习惯了他的突然亲近。
把一只螃蟹送到了他面前的盘子里,我点点头:“那你现在多吃点,你身上还有伤呢,得补补。别这样沉着脸,多吓唬人。”
我胆大地用手指提起了他唇角的弧度,“长得这么好看,多笑一笑多好。”
“夫人喜欢看本君笑?”他突然不正经起来,搂住我就要亲我:“看本君笑,是要收报酬的。”
“你别闹。”我红着脸推开他,偏不遂他愿,把海参汤送到他嘴边,催促道:“再不喝就腥了,你赶紧。”
他眉心舒展,眉峰上挑,心情见好:“罢了,好歹是夫人的一片心意,不能辜负。”
我也端起果汁喝:“这还差不多。”
“今晚就不去陪夫人了,本君还要继续疗伤,不能与夫人共处一室。”
“都三天了,还没好吗?”
“伤及心脉,哪里是那么快就好得了的。”
我愧疚的哦了声:“我等你。”
他几口就喝完了半碗汤,夸赞道:“夫人手艺不错。”
那当然,好歹老娘也是有十几年厨龄的人,就算做的一般,也肯定不至于太差!
开开心心的吃完一顿饭后,我让玄晔先回房间继续闭关疗伤了,自己则端着一堆碗筷盘子去厨房洗。
刚洗完最后一个盘子,宋姗姗那个追债的女人就一个电话甩了过来:
“喂染染,江湖救急!现在有空吗,快来咱们母校接头!”
“母校?你怎么跑到清河大去了?”
电话那头的宋姗姗生无可恋道:“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我遇见贺诗然她们了,为了逞一时口舌,就跟着她们回咱们学校的老图书馆了。
这老图书馆咱们上学的时候就一直有闹鬼的传闻,学校把这里设为了禁区,平日里根本不许学生靠近,也不知道是真有鬼还是假有鬼,反正我进来以后就总感觉背后发凉。
你快来救我啊染染,我好怕,我需要你!”
我头疼的无奈叹气:“我这边可是在郊区,就算现在出门能打到车,也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到清河大。你还不如现在扭头离开呢,及时止损,当心真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