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任何意识。
就像是一觉睡了好几天。
大脑一片空白。
我还以为我是真的死了,但,某个傍晚,夕阳西下时分,我忽然又有了意识。
感受到的第一个感觉,是痛,浑身酸痛,脖子也是阵阵麻木刺痛。
呼吸中都裹着滚烫的炙气。
心脏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恢复跳动了。
只是跳得太厉害,震得我胸口疼。
浑浑沌沌的睁开眼,夕阳透窗落下,撒在了女人消瘦的肩影上,为女人的乌黑卷发渡上了一层浅橘色。
女人坐在我的床头小声抽泣着,哭着哭着,哽咽声就大了起来。
一个无意,目光与我四目相接,她顿时噎住,怔半晌,才反应迟钝的、满脸不可置信地怯怯伸手,纤长的爪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染、染染?”
我嗓子疼,就没回应她。
可下一秒,她猛地站起身,吱哇乱叫地就冲门外跑了去:“救命啊,诈尸了——”
诈、诈尸?
我眼角一阵抽搐。
诈尸这事很新鲜吗?
之前我不是每天都在诈尸么!
无奈地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我扶着墙头要下地时,大黑突然以人形出现在了我身边。
一双骨骼修长细美的狐狸爪子搀扶住了我胳膊,小心翼翼地护我在床边站稳重心。
“大黑,怎么是你?阿玄呢?”我低哑着声问。
大黑狐狸惆怅的叹气:“走了,好几天都不见踪影了,估摸着,不敢再回来了。”
“走了?”我一个激动抬高了嗓音,喉头振幅加大,整个脖子都像被人徒手撕裂了一般疼。
大黑见我面色痛苦,猛地一巴掌捂住脖子疼得低吟出声,便赶紧安慰解释:“你先别激动,他、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而已。他那天晚上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是遭了人暗算。
他从注生宫回来以后,就身体不太好,应该是在陪你进注生宫的时候受了什么挺严重的内伤,加上他原本就被伤了龙心,那天晚上不知是哪个王八蛋趁他入梦,往他身上放了一丝魔气……
他对天庭有恨,他心中有怨气,所以那魔气勾起了他心底的心魔,让他把你当成了自己的仇人。我赶过来的时候,你已经断气了,我拼尽全力才扯回他的两分神智,他看清被自己掐住脖子的人是你后,差些走火入魔了。
你能死而复生,也是他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将自己的真元渡给你,才让你的魂魄再度有了醒过来的力气。也幸好,你们之间结有生死契,要不然你一个凡人被他那么一下狠手,肯定当场就魂飞魄散了。
姗姗从自家回来,得知你被他掐死的事情后,怕得连哭了好几日。两天前,姗姗一气之下说了几句刺激他的话,他就认为,他没保护好你,还伤害了你,你醒来以后肯定更怕他……所以他就不告而别了。”
“那他现在在哪?”我猛地抓住大黑的胳膊,着急询问。
大黑为难地拧了拧眉头:“他是龙王爷,他的行踪,我一只狐仙,又怎么能知道……你想见他?你现在刚苏醒,身体还虚弱着呢,当务之急是先好好休息。”
“你带我去找他!”我急切地抓着他胳膊说。
大黑哽了哽:“这突然要去找他,我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十只烧鸡!”
“……成交!”
大黑没出息地抓着我手腕就带我一阵烟消失在了家中卧室里。
后来,他把我带去了一片春色烂漫,世外仙境般的十里桃花林子。
花影横斜深处,耸立着一座气派奢华,碧瓦琉璃砖砌成的神庙。
神庙大门正上方还悬着一块金匾,匾上龙王神宫四个字彩光熠熠,赫然夺目。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这方圆九千里的妖魔人人都供奉龙王爷为神主么?这里,就是北郊桃花林,前方的那座神庙,就是小妖们为龙王爷修建的庙宇,庙里只供奉龙王爷的神像。
在龙王爷神像前说的话,龙王爷都能听见,你可以到这里来找他。但……他见到你,愿不愿意现身,我就说不准了。”
我听完大黑的话,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朝神庙走了去。
推开神庙的大门,我压根顾不上多留意旁的东西,从一众虾兵蟹将的彩雕旁跑过,我绕过正殿大门外的大香鼎,一路直奔到殿内龙王神像的面前。
目光所及的那尊神像高大威武,肃穆庄严,虽然面孔只与玄晔有五分相似,但好歹是将他塑得尊贵威仪极了。
一身金龙腾跃的玄色龙袍,剑眉星目,年轻俊朗,不怒而威,头戴天子十二旒,手捧仙家玉如意,脚踏祥云红日翘头鞋,分明就是一尊睥睨众生、护佑一方的天神……
龙王神像端坐殿上,左右两侧各摆着一名端果盘子的女蛇精雕像,供桌上的瓜果都是新鲜的,香炉里,还留着半截没有烧完的香。
在这里,真的能见到他吗?
“玄晔,玄晔。”我扑到供桌前朝着他的神像大声喊道:“玄晔,我醒了,我没事了,你出来让我看看你好不好?玄晔,我想见你,玄晔……咳。”
叫得太大声,又牵着了脖子上的伤,我赶紧一手捂住脖子,大口喘息着缓一缓疼……
“玄、阿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阿玄,我想见你,阿玄!”
“玄晔!”
大黑面带纠结地走过来,长叹一口气:“龙王爷他总觉得,他伤到了你,就不配留在你身边了……他还在自责,你现在,大抵叫不出来他的。”
“叫不出来,是么?”我实在疼得喊不出声了,昂头看着那尊高大威仪的神像,暗暗下定了决心:“总会有办法的!”
说完,我提起睡裙,脱去脚上的拖鞋,两只手往香案上一撑,借力一跳,轻而易举地就爬上了供桌。
“哎!你干嘛!你怎么能爬龙王爷的供桌呢,你这是对龙王爷的大不敬!要是被别的小妖们知道了,一定会将你生吞活剥了!”
“大不敬?老娘还有更大不敬的呢!”
我光着脚迈到神像的正前方,踮起脚尖,伸出一双手臂就搂住了神像的脖子,随之把自己的唇,送到了神像的唇上……
唇瓣贴上神像的薄唇,有点硬,还有些冰。
神像唇畔的温度,倒与他本人的温度,如出一辙。
我合上眼睛,先浅尝辄止一番,再与他的神像额抵额,软下声,用着委屈的哑音哄着他:“不是说,不会离开我么?这就走了,那我该怎么办……我也只剩下你了,玄晔……”
我知道这位傲娇的龙王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把他哄出来。
我更清楚,玄晔表面上是个刀枪不入的薄情人,可实则,他却是个内心敏感的脆弱人。
他的心里,藏着一道伤。
或许只有受尽了无穷的委屈,才会那么拼命地想对一个人好。
我该是个幸运的人,幸运被他挑中,幸运与他相遇。
唇瓣再次深情地吻上他的唇。
反正都是他,亲哪个都一样。
“妹、妹子你……”
缠绵悱恻时,有风卷进了神庙。
“龙龙龙、龙王爷!”
他出来了!
我立马撒开了那尊神像,都没来得及扭头,身体就被一道法力给从供桌上扯了下去——
落进了那个染着花香的熟悉怀抱。
背部撞到了他的胸膛上,他伸出骨节分明,修长似竹的大手,冰凉指腹小心抚上我受伤的脖子,轻轻摩挲。
嗓音浑厚沙哑地问:“还疼吗?”
我鼻头一酸,转身就攀住了他的脖子,光着脚丫子抬起脚跟,一口吻住了那个骨相清美,玉质金相的男人——
不同于神像的冰硬,他的唇,凉凉的,软软的,似入口的清泉,有凉意一寸一寸漫过齿畔舌尖。
灵巧的龙舌也趁机钻进了我口腔内,软磨慢推,相融以沫。
清冷的气息慢慢变温热,钻进舌底,勾动心弦。
吻到强烈处,我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浮动的鼻音。
这位龙王爷,吻技可不要太好!
直到我脖子又疼了,揪紧了眉心,他才平气餍足,温柔放开了我。
我趴在他胸膛上脸颊发热地喘了两口气,昂头不高兴地反问他:“还跑吗?”
他双手扶在我腰上,神情恹恹道:“本君走了,不正合了夫人心意。本君是异类,还有可能伤及夫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