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虚地咬唇,支支吾吾道:“好像,还不行……”
玄晔的脸瞬间就沉了,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怎、会这么久。”
我尴尬捂脸:“体寒,那个不规律。”
他愣了很久,才有所反应。
俊脸飞上了一片薄薄的红云,他咳了咳,默默又替我合好了衣襟:“那就,不折腾你了。”
烈火滔天的时候被一盆水轻易浇灭的滋味,应该不好受吧。
我深感对不起他。
他连深呼吸了三口气,才抱好我,陪我躺下看月亮:“今晚,不走了吧。”
我鼓腮想了想:“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蚊子。”
“有本君在的时候,蚊子什么时候咬过你。”
“这船,押金五百呢。”
“本君的一夜,还不值五百?”
“……你是无价之宝!”
“那就留下来,我们过二人世界。家里,太吵。”
“好。你记得抱紧我,我夜里睡觉不老实。”
“夫人放心,不会有大鱼跳上来吃了你。”
我胆怯地往他怀中挤了挤,委屈地低吟:“你坏死了!”
再后来,月色朦胧,油灯昏暗,夜风凉凉的,他的怀中,却很温暖。
半梦半醒中,倒是隐约听他好像在喃喃自语:
“本君到底是让你失望了,这么多年了,一缕残息还未散。”
“也好,本君就让你亲眼看看,本君是如何忤逆天意,在那些狗东西的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的。”
“小染,不怕,本君会保护好你的。”
——
次日。
我和玄晔如约来到了张强的家里。
那是个三层的独栋大别墅,装潢很文艺气派,单别墅楼的占地面积就足有五六百平了。
整个院子的空地加起来,得有我家总面积的四个大!
院子里健身场、游泳池、莲花塘、停车场、还有果树林,葡萄架,小花圃等等……应有尽有。
妥妥的有钱大户人家住处。
不过据张强自己所说,这个别墅已经算是他家最小的一处房产了。
他家在城南城北都还各有两套大别墅,至于有多大,张强没形容出来,只告诉我有三套都是五字开头的八位数买的。
想想人家的八位数,再想想我的八万八,我突然就觉得,人与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我爸我妈都在市中心住,他们比较喜欢繁华,工作也方便。这个地方是我爸还没开始发家致富的时候买下的,离郊区近,环境比较好,空气清新,就是交通不是很便利。
算起来这片房子已经和我一样大了,我小时候和爸妈一起住,大姐也还在市里上学,这房子就丢在这里空着了。
直到前两年,我大姐调到这附近教高中化学了,为了工作方便,就让人把这里翻修了一遍,住了进来。
我那个双胞胎姐姐和爸妈相处不来,就也跟着大姐住到这地方了。
我毕业以后,不想听爸妈唠叨,我想追梦,于是我就也蹭了过来,现在吃喝都是大姐包,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张强领我进了正厅,上楼,楼梯道的墙面上挂满了身穿古装、眼神犀利、长相姣好倍贵气的女人照片。
从下往上的过道中,照片上的女人由年轻貌美的二八风华,渐渐变成了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照片的质量,也从古旧泛黄,变成了精修的高清照。
最终,女人的模样定格在了头戴凤冠、身披凤袍,画着古典妆容,眼神高冷孤傲,俯瞰众生蔑视万物的姿态上……
这张脸,这装扮,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我前几个月还在追的古偶剧帝后传,其中的一个角色孝仁皇后么。
剧中的孝仁皇后十八岁就被母国当做贡品送给了男主的父亲燕国老皇帝,嫁入后宫数年不得宠,后来连怀上男主,都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晕老皇帝才成的事。
老皇帝为人风流,从不将这个异国皇后放在眼中,偏宠贵妃,任由后宫人人欺辱践踏皇后,最终将皇后逼得忍无可忍,被皇后设计灌了大量的金丹,毒死在了贵妃的床上。
老皇帝驾崩后,皇后一人独揽朝纲,扶持幼子登基称帝,稳固江山一十五年,寿终正寝后,成为了燕国历史上名垂千古的贤后。
而扮演这么一位传奇皇后的中年女演员在剧中的表现尤为出色,将少女时的天真烂漫,受委屈时的孤独无助,以及成为太后时的有勇有谋,果敢大气给演绎得淋漓尽致,一度成为了热度盖过女主角的最飒太后。
这么一位演技高超的明星,照片竟然出现在张强家的墙上,再结合张强家这么阔气……我还是猜到了几分缘故。
“这照片上的女人……”我故意欲言又止。
张强憨憨一笑:“是我妈。”
果然,真是他老娘!
看看他娘的长相,再观察一下他……
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家伙长相随他爸。
他那位教导主任姐姐的长相倒是有两三分像他们的妈妈。
“我妈很久以前是省话剧团的,后来被一部武侠剧的导演给看中了,就借此机会踏足进了影视圈。
我妈演过很多电视剧的,只是我妈当主角的那会子,年代实在太久远了,影视剧制作得也一般,不如现在花里胡哨好看。所以她主演的片子,现在很少有人看过。
女演员嘛,到了年龄就不适合再演年轻活泼的女主角了,况且我爸是开工厂的,手里不缺钱,所以我妈最近几年很少出现在荧屏之上,只有偶尔看见有意思的剧本了,才会接下来演着玩玩,打发时间。”
我这才明白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家里这么阔。
一个大明星,一个大老板,这两口子随便动动手指头,都够我们这些底层贫苦人民奋斗个十年八年了。
“你母亲是大明星,你又是钢琴专业毕业的大学生,你这种的优质青年想要进入演艺圈应该不难吧,当演员,甚至当一名钢琴演奏家,都比做凶宅试睡员有前途,至少赚钱会比这种不要命的活容易。但你为什么,偏要入这一行?”
我欣赏着他家二楼墙上挂着的那些名画,不理解地问。
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不啃老养尊处优,偏要干危险系数这么高的活,我实在不是很理解。
换做我,我就安心在家做富二代,没事出门兜兜风,旅旅游,寻找美食解解馋,去外面的大好山河长长见识。
这日子,真是要多舒爽,有多舒爽。
张大少爷耸耸肩,无辜道:“没办法,兴趣爱好呗!”
……嗯,有钱人是不是都像他这样,平日闲得没事干,就想找找刺激?
二楼的第一个房间应该是他大姐的,迎门的书桌上摆了不少古今名著,房间背阳,大夏天的住着应该比其他房间凉快点。
第二个房间才是张强的,比我家客厅都大的卧室里摆了一架三角钢琴,一张简约的茶桌,几个塑料材质的配套椅子,一张两米大床,床幔都是雪白带流苏的,有点像童话里城堡小公主的寝殿。
墙上挂着各种名贵的乐器,小提琴大提琴,中阮琵琶,葫芦丝竹笛。
每一件乐器,都价值不菲。
而更让我惊讶的是,端放在镂花窗前的那把小巧的古制凤首箜篌。
箜篌被呈放在特制的木架子上,与学校乐器收藏馆的那把凤首箜篌不太一样,大学里的凤首箜篌体型大,还笨重,而这把,小巧轻便,一看就很方便抱在怀中弹奏。
琴身如弓,朱红描金,嵌刻玉石,琴弦如丝,根根晶莹透亮。
琴头是凤凰昂首欲飞,凤眼是用蓝宝石雕刻而成,凤凰点睛,栩栩如生。
琴下端还挂着一条蓝色冰丝流苏,看得出来,形制都是仿着上古壁画上的箜篌图样做的。
“这把箜篌是我妈的老友前几天才送过来的,我妈不懂音乐,不会弹,就转手送给了我。可惜,我也对弦乐没啥研究,尤其是这种高深莫测、讲究特别多的古典弦乐。所以这把箜篌到了我这,就沦落到了落灰闲置的惨境。”
小强递了瓶矿泉水给我:“我记得我上学那会子,就听说音乐学那边有位学姐会弹各种弦乐器,什么古筝古琴,琵琶中阮箜篌,学姐都是手到擒来的。
我们学校乐器馆的那架箜篌造价不菲,平时院长都是不许咱们靠近触碰的,也就只有那位学姐,才有本事让院长为她一人开后门,允许她隔三差五的去试试音,保养一下箜篌。
只可惜啊,那位学姐毕业以后却没有选择考研深造,而是选择离开音乐这条路。
上次我妈和院长一起吃饭的时候,院长还在感慨,说那位学姐是个好苗子,但凡命好点,生活在普通人家,有钱供应上研究生,她以后在音乐方面上的造诣,一定会超越咱们学院的不少教授。”
我扭开矿泉水灌了一口,心酸地笑了笑:“人各有命,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小强叹气,“没事的学姐,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学姐现在虽然不搞艺术了,但学姐已经在灵异圈名声大噪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咱们要永远相信,上天的安排,永远都是最合适的安排,上天堵住了你的前路,就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为你开辟出另一条专属于你的小路。至于那条小路要怎么走,就全靠咱们自个儿了。”
我抿唇一笑:“你说得对。”
小强把我带进了他的房间,就着急安排:“学姐你先歇歇脚,拿这箜篌练练手,我去厨房准备晚饭!”
我点头:“好。”
小强蹦跶着下了楼以后,我走到那把箜篌前,指尖拨弦,试了个音。
温柔清灵,如空谷回音,悦人心耳。
宝贝的取过那把箜篌,我坐下身,凭借着曾经的记忆,抱着凤首箜篌小心翼翼的拨弦弹奏。
古书上说,箜篌通灵,能悦鬼神。
箜篌是上古乐器,神之最爱,学箜篌者必须心净,无杂念,才能把箜篌弹奏的婉转动听,可达九霄。
幸好,就算是时隔好几年没练手,弹奏起来也能勉强做到如行云流水般的自然。
点点清灵的音调从指尖拨出,我抬头,却发现玄晔站在不远处,仿佛没了魂。
呆呆的,脸上的神情也很薄凉。
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我停下指尖的动作,把箜篌捧回了架子上放好。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我迈到他跟前,双手背后好奇的问。
他回过神,抬眼看我,幽深的眸子比海水还凉,“夫人喜欢弹箜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