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冷着脸,没理她,与白棣棠岔开话题。
阮清立在亭下,全身一紧。
她从来说话都是这个嗓音和语调,并没人说过有什么不妥,谢迟也从来没提过,什么黏糊,什么心巴儿痒痒。
所以,现在扮太监,也没刻意捏着嗓子。
怎么才三个字,就给人注意到了呢?
她只好继续默默站着。
可是雀翎却不放过她。
她从亭子里转出来,跑下来看阮清,还伸手捏她下巴,“来,小清子,抬起头来给本公主瞧瞧。”
阮清没办法,只好抬起头。
雀翎见了她的脸,顿时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棣棠哥哥,你快来看,这东宫的小太监真是如珠如玉,生得好看死了。”
一句话,谢迟转过头来,差点气得跳起来。
见一个没看住,她都上手了。
“你把她放开。”
白棣棠端坐,也眉心轻轻拧起,“公主,注意身份。”
好像他的话,雀翎很是听得进去,便把手从阮清下巴上拿开了。
但是,还是忍不住盯着她瞧。
“你们大熙朝,真的舍得让这么好看的小孩儿当太监吗?”
她都有点不自信了。
太子哥哥宫中,连太监都比她好看,将来,哪儿还显得着她啊!
谢迟有点不耐烦了,“雀翎,父皇和母妃就要来了,你滚进来。”
雀翎眼珠儿一转,乖乖进去亭子里,“太子哥哥,我这次来大熙,本就不打算走了,反正你东宫里人多,也不差一个太监,不如,你把小清子让给我啊?”
谢迟坐在亭中,抬眸,看着她,像看个不知所谓的傻子,手指不耐烦地在桌上敲了敲:
“待会儿,你若有本事,自与父皇去要。”
“不过要个奴婢,大熙皇帝伯伯难道还管这个?”她不乐意嘟囔。
白棣棠大概早就习惯她这副刁蛮脾气,解释道:“公主,太子殿下的意思就是,不给。”
“哼。”雀翎不乐意,“一个奴婢而已,都舍不得,有什么了不起!”
她心里打定主意了,既然谢迟说了,让她跟皇帝伯伯要,她就偏要跟皇帝要了。
又过了一会儿,太监一声通传,谢肃安与沈娇携手而来。
沈娇因为谢迟立有大功,免于受沈氏东海之事的牵连,后位已稳,册封在即,比从前更加容光焕发。
众人起身恭迎,沈娇随着谢肃安落座,看了谢迟一眼,又随便将亭子周围的人都看了一圈儿,就知道阮清站在哪儿了。
娘俩早就商量好了。
一番寒暄之后,进入正题。
沈娇先笑着开口道:“听说白将军此番带了南启至宝,《天师棋局》,皇上昨晚高兴地一宿都没睡着。”
白棣棠恭敬回话:“陛下素来痴爱古谱,吾王深知,故而命末将带来,供陛下御览。”
“哟,就是御览啊?”沈娇妖娆看了谢肃安一眼,“都快成一家人了,还这么见外。”
人家只是给咱们看看,馋着你,没有献给你的意思呢。
谢肃安却道:“爱妃有所不知,这《天师棋局》中暗藏古人兵法之精华,传说能参透此书中棋局者,必无往而不胜,故而,才被南启历代皇帝奉为至宝,此番由白将军亲自护送而来,与朕一观,已是大大的破例了。”
他倒是装的大方,心里不知道有多想要得到这宝贝。
“哦……!”沈娇假装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啊,那还不快呈上来,本宫也有点等不及了。”
“遵命。”
白棣棠招手,一直静默立在亭中的副将上前,奉上宝匣。
匣子甚是精致,看古朴雕花和油润光泽,必是已经日久年深。
白棣棠的手指,熟练灵巧地摆弄了一番宝匣上的密锁。
速度极快,手法极其复杂。
好一会儿,那匣子才咔哒一声轻响,开了。
匣子里面,是浑然一体的精铁所铸。
谢迟眸子悠悠看了一眼亭外。
刚好阮清也把头转了回去,重新低下。
开锁的手法,她已经看到了,记住了。
白棣棠双手捧出里面黄色绸缎小心包裹的古书,奉与谢肃安。
谢肃安龙颜大悦,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地戴上侍者奉上的手套,小心将书翻开。
一面看,一面啧啧赞叹。
“精妙!甚是精妙。”接着,又叹道:“唉,可惜,可惜啊……”
求而不得之情,溢于言表。
等他看了一会儿,谢迟也从旁道:“白将军,不知孤可有幸一观?”
他是大熙朝储君,既然已经开口了,白棣棠岂能说“不”?
“殿下请。”
谢迟也戴上手套,小心接过古书,一页一页慢慢翻。
沈娇便立刻拉开了话匣子,“白将军,听说你战场神勇,无人能敌,快与皇上和本宫讲讲。”
她说白棣棠厉害,雀翎就按捺不住了,立刻跳出来,“我来讲!白将军的每一场大战,我都知道!”
她叽叽喳喳说着,可显着她了。
谢迟就坐在一旁,小心翻着书。
白棣棠则一面应承着,一面眼睛的注意力始终没离开那本书。
谢迟看着看着,两手戴着手套,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盏,忽然不悦对亭子外道:
“小清子,你是个瞎子吗?进来伺候。”
亭外,阮清立刻一溜烟儿低着头进来。
这次,她不敢吭声了,只立在谢迟身边,帮他斟了茶,送到唇边。
谢迟啜了一口,抬眸瞅了她一眼,“机灵点儿。”
阮清就端着茶盏,立在旁边,假作伺候。
谢迟便慢慢地,将手中棋谱又重新翻了一遍,每翻几页,只要阮清递茶,他便知道,她已经记住了。
《天师棋局》极厚,共计两百页,每一页皆是一局复杂棋谱。
如此,谢迟快要翻完时,阮清再递上茶,忽然手一抖,茶水洒出。
白棣棠果然一直盯着他们,眼疾手快,抬手护住了古书,一滴鲜血滴在他手背上。
谢迟也一惊。
他们之前说好的计划,没有这一步。
还没等开口假作责备,一回头,就见阮清鼻下淌血,身子一软,人已经倒了下去,晕了。
谢迟差点当场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