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寻到你的时候,见你在一个林子中蹲着,像是在想些什么。我怕被你发现,就没有靠近你。”
我道:“他就是在那个林子中消失的,一眨眼就不见了,你说,他背后的神秘人是不是就藏在那林子的什么地方?那林子里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我研究了好几日,除了这个可能之外,想不到旁的了。”
云川停下步伐,眉心稍紧,“你说,他是在林子中一眨眼就不见了的?可是你看错了,他是不是从什么密道里离开了?”
我摇头:“不会啊,我眼神没有那么差,我就是追到了林子前,他一晃眼就不见了,我搜遍了林子,都没寻到他身影,连他周身的气息都隐藏的一干二净。”
“林子……”他掂量道:“你可曾在林子里发现过不妥之处?”
“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我闭上眼睛,细想下来,“除了那个林子风比较大,比较冷。对了,那树林子上方还有乌云,阴森森的,不知是不是那日天气的原因。”
他握住我的肩膀,正色问我:“小九可还记得,那林子里可有反常的之物,比如,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
“郁郁葱葱?”我喃喃重复了一声,继续回想,“好似……好似有,我虽然没有瞧见,但我在地上发现有青绿色的叶子,如今这个季节,还有青绿色的叶子实不常见。”
他神情凝重的颔首,唇角上扬,勾出个好看的弧度,“那是隔世之法,里面设有结界,我想,那里的人怕是连锁魂殿的上君常向晚,都不是对手。他的灵力太过高深,故而连你都不能察觉结界的分毫。”
“隔世之法?”这种法术,我在师父的口中听过,可我年岁不大,修为又浅,是练不成此法的。师父说过,设隔世之局需要消耗大量灵力,没有个几十万年的功力,是设不成的。那个神秘人……难不成是什么大妖魔?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一个常向晚就够我折腾的,再来个更厉害的,我岂不是更要完蛋了!
云川镇定开口道:“隔世之法,可将一个世界分为两处,一处虚,一处实,虚实交叠,便是隔世幻境。你进的那一个世界,乃是现实,而他去的地方乃是幻境,由于不在一个世界,故此他的气息你分毫都察觉不到,而那人也是借着此幻境藏身,方逃过了众生的眼睛。”
我垂头丧气,“那怎么办?我……我打不过他们,又进不去那个什么幻境,如何才能查出个所以然啊。”
他瞧我这般委屈的样子,不由低笑,握住我的手挑眉道:“下次你再跟踪他,我同你一起去。”
“你同我一起去?”我戚戚然的道:“还是算了吧,我都打不过他们,何况你呢,况且若是被他们发现了,我岂不是又连累了你?”
“你我之间,何来连累一说?”他抚了抚我的脑袋,满眼爱意,“你若信我,我可帮你破了隔世之法。”
我怔了怔,不敢相信的复问一句:“你帮我破法?可你……”只是个鬼魂啊,你怎么会破这等高深的法术?
他点了下我的鼻头,清风霁月的启唇道:“你别忘了,山人自有妙计。”
山人,自有妙计?
云川……你到底还有什么本事是我没发现的,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一夜明月皎皎,翌日风雨潇潇。
云川被谢无伤请去帮忙了,说是要借机去偷个什么东西,再去寻个什么人,总之是为了当年敬武侯满门被灭的事情。我虽是舍不得放云川走,可谢家兄妹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也不能真的无情无义见死不救,更何况这是他们之间的交易,我不可破坏。
今日的风雨挺大,哗哗啦啦的下了近两个时辰,待到正午时分才停了雨。
我借着无忧的身子出门,本想打探那位赵公子的消息,可听丫鬟们说赵公子前去给谢小姐施针疗养了。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倒是个好时机。我偷偷溜进了他的房间,趁着他人还未回来,准备去翻翻线索。
他在房中下了不少封印,我前几日都是见他将东西锁入柜子中的,于是便先忽略了旁的封印,一心去解柜子上的。
他的修为高深,下的封印自然也不同寻常,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破开了结界,打开柜子一瞧,除了瓶瓶罐罐的阳寿之外,还放着一副画像,与一只红漆木盒子。画像还是他最珍爱的那一副,而盒子,我没瞧他拿出来过。
伸手拿过那只红盒子,我轻轻挑开锁勾,打开雕了红梅花的盒盖,只见里面躺着的,是一只银镯子。
“银镯……”我喃喃嘀咕出声,拾起镯子,仔细打量终是在镯子内侧寻到了一个小字,上用天界的文字雕刻出一个‘音’字。天界的文字?三界一统数十万年了,这文字早就换成了三界通用的那一种了,除却一些老神仙和部分古老的神族还在时不时用这些文字之外,旁的神仙都不大用了。这只镯子的主人,看来是个天界的神仙。
我再仔细翻看两遍,银镯上镶嵌着青色的宝石,纹路也是那种带有神族特色的祥云纹路,可样式上做的太过醒目,真正住在九重天上的神仙,应是不爱带这种。不是天仙,那就是地仙了?镯子,与画像……初步可断定,这个女子并非冥界中人。
我将镯子完好无损放回锦盒内,重新施法补上他的封印,悄无声息的开门离去。
也不知沉钰上君那里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我记下了镯子的样式,未防忘记,我特意在纸上画出了那镯子的大致模样,画工虽是潦草了点,可至少能辨认出来是个圆。
镯子,女人,还有那个神秘人,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呢?
仔细思索了大半日也没想出个什么答案,我晓得这样空想是万没有什么作用的,于是便先安下心,等云川回来。云川他那么聪明,一定能寻到什么蛛丝马迹。
月上柳树梢时分,我陪在无忧的身边一如既往的看她绣花,想借此打发时间等云川回来,但云川没有等回来,倒是等到了一抹阴息出现,我顿时便被这道阴气给惊着了,是他,他的气息忽然如此浓烈,难道,是谢云欢?
我没和无忧告别,一个闪身便从房内消失无踪,瞬间转移至谢云欢的房门前。大步迈到她的房门口,我伸手要去推门,但又害怕动静惊扰了房内的男人,犹豫一阵,动作极轻的靠上去,抬指戳破了一层纸……
屋内的烛光透过缝隙洒在我的半张容颜上,我顺着烛光瞧进去,只见男人已恢复墨袍君者的真身,抬起广袖,施法将谢小姐的阳寿收入掌心,强大的灵力在屋内游弋,平地掀起阵阵阴风。
他这是……收人阳寿,夺人魂魄?
点点金色从谢小姐的体中飞出,谢小姐的一缕魄当下经不住法术的束缚,挣脱出了驱壳,泛着虚光的女子身影渐渐被他吸纳入掌心,而余下的那三魂六魄也在苦苦挣扎,意欲离开本体……
往常他只是收人阳寿,如今怎么连魂魄也夺了?凡人的身体只是个驱壳,若是没了魂魄,那就彻底是个死人了,他不是惯来行事小心么,这般犯险,又是为何?
瞧着谢小姐的魂魄还差两分便完全出体了,我有些等不住的抬手扒在门上,再这样任由他出手,谢家明日可就要给谢云欢办丧事了!纵使我往日里多瞧谢云欢不大顺眼,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若视若无睹,真真是要挨雷劈的……
抬指凝起术法,我眉头一皱,紧咬牙关,施法便撞开了厢房的门,一道灵力打断了他继续夺人魂魄的功法,他手上灵力一松,魂魄当即重回本体,令他功亏一篑。他拧眉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我的灵力,恼怒的昂起头。
我趁着他还没看清楚我是谁时,掉头便跑,胸怀大义是一回事,想要保命是另一回事,生死关头还是要先逃为上!
我飞身跃上了树梢,借着树梢的力飞出了谢家,身影没入漆黑的夜色中。原以为我这使出毕生的绝学去逃跑,至少能够暂时逃脱他的法眼,然,谁晓得我这还没跑出京城,一道墨色影子便从天而降,翩然落在了我面前,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若非是那一双犀利鹰隼般的眸子,我怕是根本瞧不见他。
清风拨开乌云,寥落星光点点洒在我二人的身上,我这才借着微光瞧见他脸上的神色,但这一瞧,我便后悔了……冷,实在太冷了,比画上的还冷,且他如今一副凝重的表情,看起来,是要杀人了……
“你是谁?”嗓音沉重,似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修罗声,背后应景的吹起冷风,激的我脊背生凉,汗毛乱颤。
他问我是谁?我若告诉他实话了,那我怕是没命见到明日的太阳了。
不敢去看他的脸,我咽了口口水,心底不停告诉自己,不能怂不能怂,一定不能丢人!好歹我还是东岳大帝的徒弟,丢了爷爷的脸没事,丢了师父的脸,我这余生便玩完了!
深呼一口气,我正义凛然道:“吾乃江湖豪杰,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唰”的一声,银光在我眼前一晃,刀剑出鞘的声音格外利落,不及我反应,一把长剑便横在了我的脖子上……
天啊!娘亲啊!我还不想死啊!
一时腿软,我差点跪下去,但我的意识还在清楚的告诉我,只要我敢跪,师父一定不介意将我剁成肉酱。
猛吞口水,我挺直脊背,僵着身子额角冒冷汗,勉强鼓足气势:“你不能杀我,我,我师父很厉害的!您若是敢杀了我,我师父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的!我、我告诉你,今日我要是少了一根汗毛……”
似有什么东西从我肩头滑落,我好奇的低头一看,原是一缕青丝……
我彻底僵住了,愣了半刻钟才又生无可恋的抬起头:“你敢断我头发……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断我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