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泰冒仙山的白灵芝,此物只有在泰冒山才可生长,故冥界没有储存。白灵芝可帮魂魄凝固本元,聚魂护体,是修补三界生灵精元的好东西,只要有了白灵芝,云川公子身上的旧疾便可皆数驱除干净,治标治本。”
我不假思索:“好,我去取!”
司药仙子又道:“不过,泰冒山地势凶险,若要进去,须得先卸掉……”
“我知道。”握住了司药仙人的胳膊,我有意要打断她的话,司药仙子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阵,娥眉微拧,明白我的用意后深呼了口气,“保重。”
“好。”
泰冒山地势险恶,乃是洛水发源之地,四周有上古神族设下的结界,若是想进山去采药,须得先卸去一身修为,之后才能凭借运气寻到白灵芝,当然这白灵芝也不是想拔就能拔的,白灵芝乃是上古白蛇族的圣物。白蛇族将其视为宝贝,若想身无半分修为就从白蛇族的口中抢东西,简直是难如登天。而上古神族之所以设这个结界,便是一为保护珍稀的上古白蛇族,二为保护稀有的白灵芝。
这件事,我其实早就知道了,遥想多年前我某一个师兄也去采过,后来灵芝是带回来了,可人也半死不活了。师兄们单是给他包扎伤口就耗了一夜的功夫,往后那两个月中,他都是顶着一身白布过日子的。
我的修为浅,但也不至于去了一回就丧命,顶多比师兄惨一些,卧床养病个三四月。不过,用我的三四月去换云川的一辈子,我觉得还是挺值得的。
司药仙子的药园子打理的比我家花园还好看,趁着她前去同弟子商酌该如何给云川配药的空闲,我先去将她家园子给祸害了一番。
“司药仙子的医术很好的,有她在,你一定没事的。不过从今日开始,你就要好好吃药喝药了,等你的病好了,就脱离苦海了。”
我俯身摘了一朵小花在手中把玩,闻着还挺香的,就递给云川闻了一闻。
他从容接过我手里的花,道了个好字后,拉我在一块大石头上坐着,将手中花在我发间寻了个好位置别进去。
我好奇的抬手摸一摸,“好看么?”
他软下声:“好看。”顺道再帮我扶正发间的几支绢花,大手从我的头顶抚至发尾,挑起一束把玩,青丝在指缝编成三股。
我信手拈了片叶子,放在唇角吹,吹不响,失望的将叶子丢出去。感受到身后的那双手还在细心为我编头发,我稍稍歪头,“云川,你不是要拿我的头发做试验吧,不过也好,这样你以后就可以给我挽发了。”
“我,先试试。”他答的坚定,认真的研究着如何挽发编发。
我乖乖坐在石头上捧着脸蛋等待,见他许久也没研究出如何编才顺手,索性将他给扯过来同我一起坐着,亲力亲为的摘下发间绢花,拔下玉簪,长发一瞬如瀑泄在肩头,风扬起耳畔青丝,吹去三千浮华,我卸钗安置在身畔,准备给他做个示范:“你看啊,这边头发是往另一边梳的,这边的,是往右边,只要轻轻挽一下,再用绢花和发簪固定就好了。其实一点儿也不难的,你来试一试?”
他看我为自己挽发看的认真,主动上前来试一试,不想这厢不但脑袋聪明,连学东西的速度也如此快,仅给他示范了一回,他便给我挽出了个一模一样的发髻。
我囫囵的摸摸脑袋,十分欣慰的夸赞了句:“太聪明了,就是这样。”手指无意碰到了一根冰凉的东西,我顺着东西往上摸了摸,是支簪子,但又不是我往常挽发的那根碧玉簪,这一根,摸着手感倒是很不错,大约料子也不会差。
“这是什么?”
他幻化出一面铜镜,“送你的礼物。”
铜镜中映照出我的容颜,我歪头对着镜子照了照,头上的那根发簪是白玉雕成的,簪头是只展翅飞舞的凤凰,这样簪在绢花聚拢处,颇有种凤穿牡丹的气势。
“凤凰……白色的凤凰,这样一看,真漂亮。只不过云川,我明明是朵花,你为何要雕只凤凰送我呢?”好看归好看,但是在我的印象中,自从师兄们晓得我真身是朵茶花后,从小到大每年过生辰都会送我关于茶花的小礼物,有茶花簪子,茶花手镯,茶花璎珞,还有各种翡翠玉石雕刻成的茶花,却是从没人送我凤凰。
他从后圈住了我:“因为别人送你的茶花太多了,我想送你个不一样的。”
“哦。”像是他的作风,我静了片刻,亦从袖中取出了一只锦盒,宝贝的摸摸盒子上的花纹,我递给他,豪爽道:“送你的。”
“嗯?这又是什么?”
我的心跃跃欲试,生不能自己下手将盒子打开:“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好。”
手指带着锦盒开启,映入眼帘的是枚男人所佩戴的浅紫扳指,他唇角扯出笑色:“是这个。”
我点头:“是啊,我不晓得男人都喜欢什么礼物,前些时日特意去问了下沉钰哥哥,沉钰哥哥从一众礼物清单中挑出了这个,他说这枚,你定是喜欢,比较符合你的身份气度。”
“嗯。”又是淡淡的一个字。他取了扳指带在左手大拇指上,“我会随身携带的。”
在风中坐了一会儿,我觉得无趣,便拉住他要去前面荡秋千。他晓得我贪玩,就陪着我荡了半个多时辰的秋千,直到该吃晚饭的时辰才将我司药的园子里拎回来。
出了一趟门,牛头大哥总算是接受了我便是冥府新任的女判官这件事,我与云川方一踏进判官府的门,他那厢便径直扑到了我脚下,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唤着我判官大人,口中念叨着自己有眼无珠,不识泰山,错把鱼目当珍珠云云的说辞,我耐着心连哄了他好几刻钟,他才勉强恢复原状。
说起牛头马面这两个人物,其实在冥界,牛头马面的名气可是仅次于地府黑白无常的,至于为何如今沦落到窝在判官府当值的地步,还得从许多年前说起。彼时地府第一任黑白无常羽化,为保地府阴阳协调,冥王大人便命颜玉大司命前去人间择选出两名有担当,品德优良的人下地府顶了黑白无常的职。新任的黑白无常办事倒也靠谱,性格方面深得冥王喜爱,一日冥王兴起,想要择出两个壮实的鬼前去冥宫守门,如此以来也可为冥宫壮壮脸面。
不曾想黑白无常两人去奉命办这件事的时候脑子抽了筋,直接挑中了极为壮实的牛头马面,届时将牛头马面往未阴宫门前一放,勿要说天界那些总来骚扰的神君了,就算是只苍蝇蚊子也不敢随便闯冥宫见冥王了。黑白无常对与此番效应表示很满意,决定以后就留这兄弟两人在冥殿当差了。
冥王殿下晓得了此事后也甚为满意,封了两人阴帅之名,手下各自统领五千阴兵。然好景不长,某一日冥王殿下离宫,返回冥界时起了兴致,准备徒步溜达回宫,便在此时,却在半路被两头畜生拦住了去路,因那两畜生长得太惨绝人寰,不可一世的冥王殿下差些一个白眼被吓晕了过去。听说也是因为那一回吓,冥王殿下此后数千年都不敢见到牛马之类的畜生。
牛头马面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就因吓着了冥王殿下而被直接扔去守了鬼门关。在鬼门关前做了几千年的守门大将后,终于有了新的阴帅前去接替了他二人的职位。听说新阴帅是个大马蜂怪,至于所犯何错,有传闻说是颜玉大司命觉得在冥宫那么神圣的地方撂下一只马蜂,实在有碍观瞻,故此才给他择了个更合适的地方,方便让他大展才华。而事实却是,某日冥王殿下兴起,又去人间溜达了一圈,回宫时正好撞见了那只大马蜂,这次把她吓得更严重了,当场便昏了过去……
每每回想起这件事,我都十分同情当年的冥王殿下,毕竟这每次回家都要被吓上一次,放在谁身上都承受不住。
不过由此也可见一个真理,不管多么强大的人,都做不到真正的无懈可击。譬如冥王殿下,她老人家当年可是位居上古神仙排行榜第一的大神,地位仅在祖神之下,连天帝大人都要逊色冥王殿下一等,无论是上场杀敌还是化解天地浩劫,皆是动一动小手指就成。她这样厉害的一位神仙,谁能想到,到头来却栽在了牛头马面与那只大马蜂的手里。
自打大马蜂被撵去守鬼门关后,颜玉大司命就将牛头马面给临时调去了司命府,在司命府中任职做事。但这一回,依旧没有长久。不多时冥王殿下就嫁去了九重天,颜玉大司命顺应天命成为了地府新任阎君,他们本就是跟在阎君身边的老人,在阎君搬去冥殿后也重回了冥宫。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回到了原点。
冥殿本就有黑白无常侍奉,他们两人也觉得终日无事可做很是无趣,就自个儿在外面找活干,物色了好一阵子才物色到了判官殿这一处。彼时我爷爷还是极为乐意让他们来打杂的,于是就将看管鬼差勾魂索魄的事情交给他们办,他们也没让爷爷失望,短短几年就将手底下的四大阴差统领与五万阴兵都看管的服服帖帖的,一路走的顺风顺水。
久而久之他们在阴律司也待习惯了,便不想着再跳槽了,先老老实实做这一份工作。但就算脱离了冥殿,不再回阎君身边当差,可名头上还挂着个阴帅的名衔,加之他们与阎君关系甚好,底下的这些阴官们逢上便要给他们几分薄面,好生伺候着。就连阴律司的几位功曹平日碰面也要称他二人一声大人。用他们的话说,判官殿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既可以作威作福,又可以放手办事的好地方,顺便,还可以在其中捞捞油水,比冥殿那个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地方不知好多少倍,如此神仙地盘,何乐而不为呢。
而话虽如此说,在冥界当差,还是有许多不可为之的地方。冥界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从上到下职位体系完整严谨,他们可以不将功曹放在眼里,但判官,是决不可亵渎的。我如今成了阴律司新主,便意味着成了他们的新上司,亵渎顶头上司,在冥律中是要被拖去下油锅的。况且往日里冥府四大判官都是身份极尊贵的古神,即便是牛头马面面,也拢共和我爷爷搭不上几句话。本该对之谨言慎行日日焚香供奉的人,有一日突然变成了指天为誓拜把子的兄弟,换做谁一时也接受不了。
好在我自诩嘴皮子功夫不错,只耗了两炷香的功夫便说服了他们接受这个事实,且成功将他们留在了判官府居住,左右爷爷那座判官府已经空了,他们住着也挺孤寂的,倒不如搬来我的府邸,此后相互见面也方便了许多。
经我不遗余力的一番游说,牛头大哥已经从方才的战战兢兢一改为欢天喜地,哼着小曲带着一队侍卫前去搬家,临行前还特意吩咐了厨房,说是夜宵要吃烤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