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黄浦江对岸的外滩熠熠生辉。
客厅里，气氛有些凝结。
“不是说要当面聊吗？”
罗阳两根手指捏着高脚杯，轻轻晃动着里面金黄色的香槟酒：“我倒想知道董行长给你画了多大的饼。”
“老板，我知道你生气了。”
即便室外气温还是个位数，丛珊珊依旧穿着裙子。
她跪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手里拿着酒瓶给罗阳一边添酒一边道：“但是您肯定误解我了。”
“哦？”
罗阳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把目光关注到丛珊珊的脸上。
她伸手勾起丛珊珊的下巴，端详片刻后开口道：“请开始你的狡辩。”
“开年后，我就递了辞职报告，当时董行长还是信贷部主任，所以我的辞职报告肯定要从她那里过......”
丛珊珊没有躲避罗阳的视线，仰着头回应道：“董行长的确在第三天就把我喊去了办公室，询问我离职的理由，我也没有瞒着她，毕竟您跟她的交情不错，以后我帮您做事，她肯定知道......”
罗阳盯着丛珊珊的眼睛，不说话，安静的听她的解释。
“但是她那次什么也没说，让我先离开了。”
丛珊珊继续道：“我以为她这就算是同意了，于是一直等着人事部门找我谈话，谁知道......谁知道任职公告下来当天又找我谈话了。”
“按照你话里的意思，董萱压根就没有批你的离职申请报告？”
听到这里，罗阳心里也起了疑惑：“那她这次找你聊了什么？”
“老板，董行想跟您做个交易。”
从下午接到丛珊珊电话开始，罗阳脑子里就猜测过董萱会说些什么，但是听到这句话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猜测全错了。
“咦？”
罗阳满脸惊讶的同时松开了手：“交易？什么交易？”
“董行说能不能趁着您现在的个人资产不算多的时候，把管理交给甬城银行浦东分行来做？”
丛珊珊一边回答的时候，一边关注着罗阳的面部表情。
当她看到罗阳的视线转到茶几上，立刻放下手里的酒瓶，心领神会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在自己嘴里点上之后，再放到了罗阳的嘴里。
“哈？”
罗阳被逗乐了。
他笑着道：“要是打算交给银行来帮我管理私人资产，我还找你干嘛......你没向她解释这一点吗？”
“解释了，可是董行的交易内容还有后续。”
丛珊珊继续道：“她的意思是反正现在您的私人资产规模不算大，先放在甬城银行托管，对您影响也不大，关键是上次您跟我说过，三五年之后，您需要打理的私人资产规模可能达到上百亿规模......”
“所以呢？”
“所以三五年之后，董行要是想继续往上，可能就需要您的帮助了！”
罗阳：“......”
其实说到上百亿规模的时候，罗阳心里就隐隐有数了。
董萱年前到公司里拜访过他一次，聊起今后的打算，有跳去更大舞台的想法。
之前因为灰犀牛重组，罗阳请董萱帮着引荐金融专业方面人才，欠下了她一个人情。
本来想借着这次拜访的机会，把人情还掉，但是董萱推迟掉了。
她保留这个人情，就是希望今后在某个关键时刻，希望罗阳能帮一把。
当然，这个人情不大，即便要还，也是对等人情。
但是罗阳相信，在今后的时间里，董萱一定还会让他欠下更多、更大的人情......
没想到人情来不及叠加，就天降机缘，董萱不得不赶紧先抓住再说。
可以想象一下，罗阳托管的私人资产规模不要说达到百亿级别，哪怕是四五十亿的规模，董萱想要跳到更大舞台的时候，能把这种级别的资产管理项目带过去，绝对是很大的一个砝码。
“让我的私人资产先托管给甬城银行打理？”
罗阳咂嘴道：“看来董行长现在分管的部门里就涉及私人银行这一块......难怪她找你谈话是在任职公示出来以后。”
“是的，老板。”
丛珊珊见罗阳听懂了话里的意思，跟着回复道：“董行的意思是把我也调过去，专门组建一个团队为您服务！”
“呵呵......”
罗阳摇着头笑了笑。
“既然是交易，那她拿什么来跟我交易？”
抿了一口香槟酒，罗阳放下杯子后靠到了椅背上：“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她本人都不过来，这就是诚意？”
哪怕现在罗阳拿出来托管的私人资产也只有5000万规模，他也是VIP客户，值得董萱出面来争取这笔业务，现在派个丛珊珊过来，哪有一点尊重人的意思？
“老板......”
“不要叫我老板！”
罗阳沉着脸道：“现在你帮着董萱传达这个意思，表明你已经不打算辞职了，以后还请你喊我罗总！”
“没有，老板，我真的没有背叛您！”
耳朵里传进冰冷的声音，丛珊珊的心猛的紧缩了一下。
她立刻抱住罗阳的小腿，仰着头解释道：“老板，我只是帮董行长传个话，您要是不答应，我肯定会离职出来跟着您干的啊......”
罗阳抽着烟，不可置否的看着丛珊珊。
“董行长的任职公示书今天出来，今晚连夜就赶回甬城去了，估计要在总部呆一两天，回来之后的两三天里，肯定也要忙着应酬......”
丛珊珊赶紧解释董萱没有亲自出面的原因。
这个道理说得过去，她出任分行副行长，回总部述职是肯定的，回头总部那边的人事和领导再带着她回分行上任，这一来一回的流程肯定免不了。
而且升任副行长这么大的喜事，总不能不宴请一下领导、同事、心腹、老部下......
所以三五天之内，董萱还真没时间和罗阳见面聊这件事。
“董行还说了，请您等她几天时间，到时候她肯定会亲自上门和您好好聊一聊。”
丛珊珊看到罗阳的脸色缓下来，立刻打蛇随棍上：“而且董行说的交易，她没对我说，大概是准备亲自和您谈。”
要是这么说，罗阳也能理解。
“所以你今晚就是帮她来探口风的？”
即便知道了过几天董萱会找他谈，罗阳心里依旧不爽。
他俯下身子，看着丛珊珊道：“你实话实说，自己心里希望我和董萱达成交易吗？”
只要罗阳和董萱达成交易，那么丛珊珊就会被董萱调动到私人银行管理部门，而且是单独组建一个服务于罗阳的团队。
继续留在银行系统里，还升职加薪，对于丛珊珊而言，肯定是极大的诱惑。
“没有！”
丛珊珊咬着下唇道：“只要老板不答应和董行的交易，我一定离职出来。”
将皮球踢回到罗阳脚下，说到底，她还是回避了问题。
呵呵。
金融圈子里的女人啊......
罗阳单手捏住了丛珊珊的下巴，另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拍了几下：“我倒要看看董萱能给我开出什么条件来......”
外人眼里，或许罗阳拿出来仅仅是一些港股、米股的股票，国内两家刚创建不久的小公司的股份，总价值也就堪堪达到5000万。
但是在罗阳这里，即便不再增加投资，四五年之后，光是手里现有那些股票，就至少升值10倍以上，更不要提米哈游和今日头条的股份了。
之前罗阳说100亿，都是谨慎估计。
不同人眼里，评估价值相差甚大，董萱怎么可能开得出他满意的条件来？
所以罗阳认为即便董萱亲自出面和他谈条件，大概率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
可是要让罗阳来出条件......董萱那边大概率也会认为他狮子大开口。
两边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嘛！
“老板，我感觉董行长这次决心蛮大的。”
虽然不是耳光，但是脸上被这样拍打，也是极大的侮辱行为。
可是丛珊珊没有任何的不满表情，反而更积极的表现自己：“本来董行长是打算亲自和您通电话，先打个招呼，然后约您晚几天再见面聊......”
“嗯？”
罗阳怔住片刻。
“是我！”
丛珊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罗阳：“老板，是我主动向董行申请来向您解释的。”
这就不能理解了......
罗阳诧异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想轻微的惹怒您！”
说完这句话之后，丛珊珊就闭上了眼睛，仿佛认命了一般。
故意惹怒......靠！
这是什么意思？
丛珊珊脸上肉眼可见的泛起潮红，看的罗阳目瞪口呆。
没过几秒钟，罗阳明白过来。
然后因为丛珊珊这个骚操作，他心里莫名其妙的就不觉得生气了。
但是惩罚少不了。
这套四百多平米大平层的某个房间里，工具齐全，还都是丛珊珊自己带过来的。
想到这里，罗阳按灭了烟头。
“啪！”
罗阳站起身，边走边道：“贱货，爬过来！”
有些人必须求锤得锤。
回味一直延续到第二天上午，开会的时候，罗阳都时不时的走神。
尤其午休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西装革履的样子，内心世界的一角却藏着黑暗......
当初的吕总也是这般人模狗样？
两点差几分的时候，宋琬来罗阳办公室汇报共享单车项目的进展。
“董事长，顶多到下个月底，软件模块就能完成，按照现在的进展来看，上半学期来得及在学校启动这个项目。”
这个女人说话一贯直接：“您指定的自行车供应商那边也联系过了，下个月底前能提供第一批共享单车，数量不低于1000辆，但是采购价格一直打不下来，我建议多增加一到两家供货商......”
“价格的事情我来解决。”
指定的供货商就是自家岳父的厂子，价格之所以下不来，是因为数量原因。
“您打算怎么解决？”
宋琬顶针的追问。
“阶梯式价格。”
罗阳早有打算，开口解释道：“采购数量在10000辆以内，是一个价格，采购数量达到100000辆，价格系数随之降低，同理，采购数量每上升一个阶梯，价格就下降一个阶梯，可以签订这样的协议。”
“可是这并不能解决我们前期资金紧张的问题。”
宋琬虽然满意罗阳这个阶梯价格协议，但是依旧皱眉道：“目前总投资就只有100万，按照当初的计划，这笔钱要一直撑到天使投资阶段，如果单车价格在前期不能降下来，就没有意义。”
言外之意，除非投资部再次注资。
“你那边有过相关统计？”
罗阳倒是不急：“整个松江大学城这边，预计投入单车多少辆？”
“现在大学城这边总计7所大学，将近10万大学生，按照项目计划书，光是在这里投入的单车数量就要达到3500~400辆的规模。”
宋琬对于这个项目的数据一清二楚：“如果只是满足松江大学城这边，前期100万资金是够的，可一旦在市区其他大学推广起来，这些钱就远远不够了！”
“收入呢？”
罗阳提出不同意见：“你没有考虑到租车产生的收入吧？”
“董事长，您应该清楚，这个收益究竟有多少。”
宋琬叹气道：“这些钱拿来铺一个复旦都不够。”
罗阳很想提押金的事情，一辆车子收取50~100块的押金，这些钱能利用起来，几乎可以循环起来。
但是他张嘴好几次，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玩意是把双刃剑，在机构资金没有介入的时候就拿出来，等于自己玩自己，搞不好就暴雷。
而且规模做的越大，爆炸的威力就越大，搞不好能坑死自己。
“想办法压一压单车的价格，这也不是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想到这里的时候，罗阳揉了揉眼睛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融资，从投资机构手里拿到第一笔扩张资金......”
“说说简单，到时候实际情况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宋琬看着罗阳道：“即便熬到了天使轮，人家对这个项目前景看好程度有限，用三分之一以上的股份去融个百十来万资金，意义不大。”
“我倒是忘了，你家里就是搞这个的。”
罗阳看到宋琬这副表情，随即笑着调侃她道：“要不天使轮留给你，不要多，1000万就行！”
“董事长，你就别逗我了。”
宋琬冲着罗阳翻了个白眼：“一来投资的事情我做不了主，二来我之前也说过，即便要进场，也不会是天使轮，吃螃蟹的勇气......我有，我爸他们未必有！”
“这样啊......”
罗阳边思考着，边用手指敲着桌面。
片刻后抬起头道：“下周我来联系一下红杉资本的沈南鹏吧，去年在首都见过一面，他当时还提议和我在魔都抽个时间聊一聊，先和他熟悉一下，后续项目在大学城这边推广起来了，再约他谈一谈，看看他对这个项目感不感兴趣。”
“就怕他对鲲鹏科技和罗生堂感兴趣啊！”
宋琬当晚也在，的确看到罗阳和沈南鹏聊的不错，还相互交换了名片。
她可以肯定，罗阳要约沈南鹏，一定会约到。
但是沈南鹏对什么感兴趣，就不是罗阳能控制的了。
“鲲鹏科技好不容易才养出来，我舍不得。”
罗阳笑了笑道：“倒是罗生堂下面的柠檬CC，如果沈南鹏感兴趣，倒是可以聊一聊。”
加快柠檬CC的扩张步伐，提升品牌的估值，一举两得。
因为额外的大笔资金注入，说不定还能提前一两年达到预期效果，以一个好价格出售掉柠檬CC。
至于说在融资过程中会稀释到何茂松他们的股份......
如果说创建奈雪的前期，他们三个还起到了一定的帮助作用，在柠檬CC这个产品上，这三位老哥完全就是搭顺风车了。
即便他们股份被稀释掉一部分，但是估值提升后出售，他们赚的也不少。
在商言商，至少在这件事上，罗阳自认为够对得起三位老哥了。
而且去年底和安颖聊起的进军食品行业的计划，也需要一大笔启动资金。
想到这里，罗阳拿出了名片盒，从里面找出了沈南鹏的名片。
要不现在就约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