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山觉得自己很受伤。
原本和女婿融洽的聊天气氛，因为女儿的到来，瞬间消失不见。
“罗阳，跟你说件开心的事。”
姜帆没注意到老爹内心的忧伤，满脸笑容的对着罗阳道：“去年你不是设计了几款充电宝的嘛，开年后面向市场销售，现在这几款产品已经处于热销状态了。”
“咦，我不是去年九月份就给你款式了，怎么到开年才对外销售？”
罗阳隐约有记忆，所以对姜帆的略微感到有些惊讶。
“当时正好在技术上有一点突破，所以等了三个多月，到12月份开始组织生产的时候，我没有急着立刻拿出来。”
“你囤货了？”
罗阳立即猜到了姜帆的意图。
光是一个外形设计，一旦在市场上受到欢迎，不出一个月，立马有跟风款式出来，这就是国内的效率。
“嘻嘻，我厉害吧？”
姜帆脸上露出一副快夸夸我的表情。
“嗯，现在你已经初步有了女总裁的风范，未来可期。”
罗阳顺手送上马屁的同时使用高级手法：“话说光帆电子去年盈利情况怎么样，咱们的投资回本了吗？”
“诶，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姜帆果然吃这一套，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去年也没告诉你光帆电子的营收状况，倒是我疏忽了......不过你放心好了，投资早就回本了，而且按照今年前两个月的销售数据来看，今年全年盈利能超过2000万。”
“哦哟，不错嘛，看样子今年销售额能过亿了。”
罗阳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的表情：“姜总，现在你也是掌管一家年产值过亿企业的执行总裁了，关键是大学还没有毕业......”
“咯咯咯......”
姜帆开心的笑了起来。
受不了了！
姜远山被小两口喂了一嘴的狗粮。
“咳咳咳......”
老姜站起身往办公桌那边走去：“我还有些文件要处理，要是没什么事，你俩先走吧。”
这是赶人了。
罗阳和姜帆对视一眼，快速离开了姜远山的办公室。
一进电梯，两人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老公，晚上到乡下去吃晚饭吧？”
单独相处的时候，姜帆才会喊罗阳老公，刚才在老姜办公室里，就用名字来称呼了。
“本来就要去乡下的。”
罗阳点头道：“上周四在魔都的时候，小姨夫打电话给我，约了今天晚上一起吃晚饭，应该就放在镇上我外公家里，爸妈应该也会去......”
刚才和姜远山请教了一番，他也大致弄明白了小姨夫这次调动背后的逻辑。
今晚碰头，倒是可以和小姨夫探讨一下。
“对了，老公，咱们那套别墅什么时候装修好啊？”
下楼上了车之后，姜帆想起了拆掉重建的那套别墅，她早就看过图纸，对装修出来的新房子很有期待感。
“已经在收尾了，下个月初就能结束，但是刚装修结束，里面全是甲醛味道，得晾晒几个月才能入住。”
罗阳笑了笑道：“如果你想看看效果，我明天陪你去。”
“嗯，我特别期待咱们的主卧，还有二楼的阳台的花房......”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就到了双峰镇上。
原本讨论事情的晚饭，因为姜帆的到来变得更热闹。
尤其是古洪兰，看到准媳妇后，眼里连儿子都没有了，一个劲的围着姜帆转。
女人们家里长短，几个男人则探讨着乔世安的事情。
“世安啊，就像阳阳刚才分析的那样，这次对你而言，是个绝佳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啊。”
古百涛毕竟年纪大了，半斤白酒下去，话也比平时多了一些。
“爸，我知道，肯定会珍惜这次机会的。”
乔世安原本以为是自己走动的关系导致了提前调动，听完罗阳转述姜远山的分析之后，很快就想通了这里面的前因后果，而且对此理解更加深刻。
他现在考虑的已经不是往前走半步的事情了。
旅游资源开发，肯定会是这任领导重点关注和打造的方向，虽然西蜀镇现在的经济在全市处于末游状态，但是只要把山里的资源利用好，把旅游经济打造出来，他这几年里大有可为。
“扎根西蜀镇，挖掘旅游资源，争取四五年里把镇里的经济带到全市中游......”
乔世安真要做出成绩来，就不是往前半步的事情了，四五年之后，一个明星镇长跑不掉，有机会的话，外调去经济强镇担任主官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能光看GDP，还要看财政收入和人均可支配收入。”
长辈们聊天的时候，罗阳突然想到国内一级政府往后几年追求的指标，于是插话提了一嘴。
“首要关注还是GDP吧？”
由于开放后长达二十几年的宣传，加上这些年经济的确是地方官员最重要的考核指标，唯GDP论还是占据着主流观念。
“小姨夫，这个观念要开始改变了。”
罗阳提醒道：“最近几年里，上面除了反复提到供给侧改革之外，已经开始频繁出现淘汰落后产能，发展高新技术，重视青山绿水......等字眼，而且提高国民幸福指数等概念也开始出现在报告中......”
“阳阳，你还关注两会信息？”
听了外甥说的话，乔世安惊讶不已。
“做企业的，怎么可以不关注这些？”
罗阳笑了笑道：“上面的政策导向，直接影响产业发展前景。”
“可是现在全国省市，县里的乡镇，排名不都是以GDP为统一标准吗？”
“现在还是，但是再过几年，就未必还是了。”
罗阳坚持道：“至少不会是最重要的，唯一的指标，只会变成重要之一。”
乔世安若有所思。
“小姨夫，上周看参考消息，有一条新闻内容着实震惊了我。”
既然引出了话题，罗阳索性就往深了说：“全国32个省市自治区，每年能向中央上缴财政收入的，只有五个！”
“不会吧？”
“怎么可能？”
“......”
这个信息显然震惊到了桌上所有人。
“虽然听着吓人，但这就是事实。”
罗阳耸了耸肩膀道：“粤、苏、浙、沪、首都，除去这五个地方之外，其余省市自治区的财政收入不够自己的开支，要靠中央转移支付才能平衡。”
“我记得去年国内生产总值将近49万亿，财政收入也超过了10万亿，怎么会只有五个地方有盈余上缴？”
乔世安好歹是副镇长，对于一些大数据还有印象，能报的出来。
“上缴中央财政的不止这五个省市，还有大型央企和国企，他们每年上缴的财政收入占据一半以上。”
这时候经常看新闻的优势就显现了出来，加上脑子里的记忆碎片，罗阳知道的更多。
“放到地方上来讲，我们阳市内部也不平衡。”
罗阳继续道：“虽然阳市整体的财政收入有盈余上缴，但是市内依旧有一多半乡镇的财政收入处于亏空状态，相信这一点上小姨夫比我清楚吧？”
“这倒是真的。”
乔世安面对古百涛、罗建国等人的目光，点头道：“就拿双峰镇来说，在小化工企业搬迁之前，镇里财政收支勉强能维持平衡，在小化工厂搬迁之后，镇里这几年就要靠市财政拨款吃饭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突然就觉得刚才罗阳说的可信了。
“小姨夫这次调到西蜀镇，要是真把旅游产业搞起来，除了GDP会增长以外，因为产业的特殊性，搞好财政收入和提升人均可支配收入还是有优势的。”
罗阳边说着，边散了一圈烟。
“土地财政和旅游周边消费？”
乔世安一下子就听懂了罗阳要说的话：“只要有投资进来，就要在西蜀镇拿地，不管怎么说，镇里都能拿到一部分钱，旅游产业培育出来以后，周边吃住和土特产销售，都能给当地居民带来收入......”
“如果是旅游项目，流转用地的租金收入可能还会大于土地拍卖带来的收入。”
罗阳笑着指出道：“山里面的旅游项目，建设用地一般不会超过100亩，大多几十亩，但是流转用地面积就大了，基本上要几千亩起步，按照现在的算法，20年的租金能给镇里和村里带来多少收入？”
“乖乖......一个项目下来，光是流转用地租金就要几千万了吧？”
还没调任过去呢，乔世安就馋起来了。
酒桌上开始时候是围绕乔世安说事，但是聊到后来，话题就散开了。
“建国，听说你下半年要调回魔都去上班？”
作为老丈人，古百涛关心这个也无可厚非，毕竟罗建国去魔都，女儿古洪兰总得有个安排。
“嗯，我是国泰的股东，又是工程副总，现在只有一个项目的情况下，呆在项目上还说得过去，上半年安徽那边又落地了一个项目，按照公司的战略布置，今年还要在其他地方至少再拿下一到两个项目......”
罗建国实话实说道：“从职务以及统筹的角度来说，我是要回总部上班的。”
“总部在松江......帆帆，你在松江那套房子卖掉了没有？”
罗阳不等外公继续开口，直接插话询问姜帆。
“没有啊，现在还空在那边呢，上次你说学校保研，我还想等你研究生毕业后再处理掉。”
姜帆多聪明，立刻挽着古洪兰的胳膊道：“妈，回头我把那套房子钥匙给你，等爸爸去魔都上班了，你住过去照顾他，周末的时候就住回阳市，下半年装修好的别墅也可以住人了。”
儿媳妇这么孝顺和贴心，古洪兰立刻笑的嘴都裂开了。
“好好好，我住到松江去，正好阳阳平时有一半时间在魔都，也方便我照顾他！”
罗阳：“......”
难道我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姜帆躲在古洪兰身边，笑的小狐狸一样。
“两边跑吧，国泰规模以后肯定越来越大，老爸作为工程副总，出差检查巡视项目，搞不好一出去就是半个月时间，老妈你得空就住回阳市，别墅里老是没人也不行。”
情急之下，罗阳脑子转的飞快：“你要是不回来，帆帆一个人肯定不敢住家里的。”
不能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
“爸，安徽那边项目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
罗阳紧急掉头，说起别的事情：“周四和军鹏哥去傅总公司里对接业务，正好听他说起来，下周要去合肥......”
“嗯，也通知我了。”
罗建国点头道：“过去搞一个奠基仪式，顺带把项目部搞起来，我估计要在那里住上一个星期。”
“姐夫，你们公司在安徽也搞项目啦？”
大家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乔世安感兴趣的问道：“模式和双峰镇差不多吗？”
“大差不差，但是在细节上有区别。”
罗建国随即说起了合肥郊县那个项目的特点。
话题再次天南地北。
这顿晚饭一直吃到晚上将近九点才结束。
回到市区家里后，姜帆缠着罗阳打开电脑，翻看即将装修结束的别墅的效果图。
“老公，明天上午要不要通知爸妈也过来看看？”
姜帆这句话里的爸妈是指姜远山和萧玉君，至于罗建国和古洪兰，刚才吃晚饭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明天上午九点到别墅门口汇合。
“一起喊过来看看呗。”
罗阳一边泡茶一边道：“正好中午一起吃个午饭。”
“嗯嗯，两边是该多走动走动。”
姜帆眼睛盯在电脑上，嘴上应着道：“不说一周聚餐一次，半个月在一起吃顿饭总要的。”
“那你记得提醒我，以后咱们俩来组织。”
“没问题......老公，你来找一下另外两套房子的图纸呢？”
姜帆冲罗阳招手，把他喊到了沙发前坐下：“就是咱们未来房子的图纸。”
罗阳坐到电脑前面，找出文件夹点开。
“现在这套房子好是好，但是两个人住太空旷了......老公，你南郊那块地什么时候开发啊，到时候两家挨在一起多好，我住那边都可以。”
姜帆跪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罗阳肩膀上，向前探出头，看着罗阳打开图纸。
“年底差不多能拿到地，明年开发，后年年底交付。”
罗阳笑着道：“等到装修好，可以入住，起码要到15年下半年了。”
“啊？”
姜帆下巴搁在罗阳肩膀上，失望的道：“还有三年多呢......”
“差不多，正好拿来做我们结婚的新房。”
罗阳转头吻了姜帆嘴角一口，笑了笑道：“除非你打算早点和我领证。”
“我才不要早点领证。”
姜帆哼哼道：“只要我们两个一结婚，你瞧着吧，两边长辈都得催着我生孩子......”
以前的姜帆，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和罗阳呆在一起时间长了，有逆生长的趋势，开始会撒娇了。
说她变小吧，其实不然。
从恐吓孙静玉到哄着古洪兰，处处透着心眼。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罗阳也吃不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