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是一回事,不满是一回事,觉得凛光有自已的小心思是另一回事。而这些都只能是童磨自已的想法,虚无的想法无法改变客观的实际。
说人话就是,凛光又要挪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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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为什么啊——不再试试看吗?明明跟猗窝座阁下待了那么久,却只和我见了两次就要走吗?小凛光未免也太无情了吧——”
像是小孩子一样的耍赖和比成年人更强悍的力道,组合在一起时微妙的没有什么不对劲,大抵是那张脸起到了最大的作用。
但凛光并不相信童磨,不管是他嘴里的话,还是他手上的挽留。
“我觉得我已经待得足够久了,至少已经足够让你和我都清楚,我帮不上你的忙,在旁边只能站着看戏而已,所以拜托您请松开我,我的内脏要被挤出来了。”
紧紧箍在腰腹的手臂比石头更坚硬,又比钢铁更具韧性,收紧时凛光第一次明白了捕兽夹下的猎物为什么会吐出自已的内脏,又为什么会喷出血液。
“好吧好吧......无情的小凛光,那么你的下一站是哪里呢?要我送你去见妓夫太郎吗?你总是在那里迷路吧。”
腰部的钳制感逐渐消失,凛光的呼吸从稀薄到充盈,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松懈下来的平淡。
“不,我想去找半天狗。”
凛光在童磨将他的计划讲述下去之前,果断的打断,给出了自已的计划。
“?嗯?”
那双眼睛从视线之外到视线之内,凛光因为捏在下巴的手掌被迫抬起头,又被迫与那双眼睛对视,漂亮的彩色眼睛几乎霸占了凛光所能拥有的全部视线。
“为什么呢?小凛光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要去找妓夫太郎玩吗?”
温柔的语调是灌满蜜糖的陷阱,甚至蜜蜂就在附近徘徊。
“本来是这么想的,但现在觉得不一样了。虽然十二鬼月分为上下,但其实上弦的前三和后三也有着很大的差距不是吗。既然如此,与其立刻去找妓夫太郎或者我能尽快找到的玉壶,不如先把更麻烦的半天狗先找到,处理完他之后,剩下的就都会方便不少。”
这听起来是一个充分的理由,或者至少是个合理的借口,足以将吐出信子的毒蛇蒙混过去。
“这样啊......不过也是嘛,小凛光最讨厌麻烦的事情了,也是想要尽快处理掉麻烦,然后回来安心休息吧。”
童磨接受了解释,无形的压迫感须臾间如云烟消散,无影无踪,似乎一切如初,只有凛光将自已的脑袋从那只手的钳制中挣脱,无声垂下视野,一言不发。
这当然是谎言,但也不全是谎言。凛光自已心里有充分合理的理由来说服他自已。童磨很麻烦,童磨本身就是个最大的麻烦,如果按照最初的计划去找妓夫太郎和堕姬,距离那里并不很远又对他明显有兴趣的童磨肯定会不断地骚扰,说不定还会用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去骗脑子并不聪明的堕姬,最糟的结果说不定是妓夫太郎也会被他收买。
凛光并不畏惧那样的危险,他只是不喜欢麻烦,尤其是在刚应对完一个童磨的现在,他尤其希望找个能够放松身心的地方。
那地方是哪里无所谓,只要离这里远远地就好,玉壶和童磨的关系很好,半天狗则并不,更何况半天狗也确实是最不好找的那位,不论是从对方四处游走的习惯,还是本身擅长躲藏的习性都是。
而且......半天狗是上弦四。上弦的前三位他都已经试过了,帮不上忙,没什么用处,那照理说本就是该继续朝下摸索了,按着顺序来,无可厚非。
主观的情绪和客观的理由都很充分,凛光说服了自已,继而说服了童磨,虽然后者依然觉得有些可惜,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凛光在日暮落下后跟童磨告别,在屋檐上飞奔。
这是久违的自由。
独属于他自已的自由。
虽然他奔向的目的地也许并不是自由,但至少现在的他是自由的,相比结果,他还是觉得过程重要一些,毕竟结果,大多时候并不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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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目的的去寻找一只鬼是很难的事,尤其是凛光向来礼貌而并不习惯主动去敲谁的门,但在浪费了三天依然无法在感知范围内找到对方时,凛光也不得不放下关于礼貌的那份执念。
(老头,在哪儿。)
就是好像放下的有点彻底。
好消息是在鬼中,知晓礼仪的本就很少,愿意遵守的就更少,而时刻铭记、亲身实践甚至还希望教导他人的,大抵只有黑死牟一个而已。
半天狗并不在意他的失礼,只是对他的突然造访感到惊讶,但对方应当也已经知道了消息,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报出了一个地名。
说的很详细,附近的城镇,身处的位置,明显的标志物甚至连附近的山川河流都稍微提了两句,依靠这段描述,凛光甚至能画出一个简洁的地图。
贴心的让凛光匪夷所思。
但可悲的是即使半天狗已经描述的如此详细,凛光也没能找到地方,他对地图的唯一记忆来自于自已的探索,去过的未必能记住,走过的才有概率进入脑子,凭空的描述也只是在脑子里创造出一片世外桃源一样不存在的地方而已。
(好消息,我现在对你的位置很了解。坏消息,我不知道那是在哪儿。)
(空喜....去找你了,你去找个,显眼的地方待着。)
这倒是个好消息。
那么显眼的地方是哪里呢?
凛光将视线扫向周围,于是很自然的找到了远处最高的建筑的最顶端,高台之上的屋檐顶端只有很小的位置,不够放下一个成年人,却可以容纳下一个小小的男孩,凛光安静的坐着,手掌抓握容纳下他的平台的边缘,前后摇晃着等待‘小鸟’来找他。
——
凛光的视力很好,耳朵也不差,翅膀拍打的声音比小鸟起飞时明显了不知道多少,飞行时的风声比蝙蝠明显了太多,凛光抬眼时所见便是由远及近的影子。
那双爪子朝他伸出,可以轻易划烂钢铁的利爪只是稳稳的捏住他的肩胛骨,像是捕获到猎物于是归巢的飞鸟,带着他往回走。
凛光抬起头看过去,问候的话刚到嘴边。
“你真会找地方!我还以为那上面多了个小木雕呢,结果是你!”
。
到嘴边的话又被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