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凛光很喜欢和半天狗相处的这段日子。
老爷子的生活很规律,天亮了就在屋子里待着,什么也不干,天黑了就出去,觅食或者挪窝,和凛光基本保持着一致。
唯一的不合是半天狗始终对他抱有一种难以让他难以理解的,不知该被评价为警惕还是畏惧的戒备感。就好像凛光下一秒会直接扯下半天狗的脑袋把他的身体一并丢出去晒太阳。
这是一种完全忽视了真实实力差距的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而凛光完全没有将这种戒备感放在心上。当他意识到不论自已做了什么,保持多远的距离,半天狗都依然在怕他之后,他就放弃了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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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光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这是无惨和黑死牟的客观评价。礼仪是凛光从珠世那里学到的第一课,也是黑死牟常常提起的部分,所以凛光将这种对于上位者的尊重和对于恩赐的感激牢记于心。这一套规矩很好用,也很便利,会让珠世、无惨、黑死牟都很满意。
但遇见猗窝座之后,凛光就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被礼仪束缚。
至于童磨,那一位完全是将他的礼貌碾在地上压。
在凛光因为每次都拒绝童磨而感到有些失礼于是从别的地方弥补时,童磨只觉得他很好欺负很好玩。所以最终童磨选择跨过他的意见,自顾自的选择了自已更喜欢的方式。
“凛光,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差使你。这一点也需要我亲自教你吗。”
彼时的凛光被扯断了脖子,伤势在下一秒就恢复,但血肉真实的被撕扯下,罪魁祸首被扯下了下巴,血肉掉在地上,不论是他的,还是‘猎人’的。
对于凛光本人来说,被如何对待其实并不影响,童磨也许会吃掉他大半截身子,但眨眼间他就又能恢复,凛光不在乎。但无惨不同意,这就不得不在乎了。
“下次不会了。”
手掌抚摸过头顶,这算是对于他改正错误的奖赏,而凛光低着头乖顺的接受来自上位者的奖励。
也许无惨不是真的希望他有自已的想法,不然就不会允许童磨对他咬下第一口了。区别在于什么。在于是否得到了允许。所以不只是他,在无惨的眼中,也许大家都是被驯养的宠物,宠物可以调皮,可以闹,可以自已去找吃的,甚至可以自相残杀,但不可以不听话。
所以童磨可以拧断他的脖子,折断他的骨头,斩断他的身体,却不可以擅自将他认为是可以下口的猎物。
因为主人并没有将他赏给童磨。
“你很聪明。凛光。”
无惨能察觉所有鬼的想法,他可以看到他想看的,可以听到他想听的。凛光知道,只是很少这么明确的体会到这一点,就好像他还在看着题目思考演算,老师就已经在卷子上画了圈说做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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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狗显然不会因为他的礼貌而对他僭越。即使凛光退让他也不会前进半分,紧紧追在凛光身后的只有那些细碎的言语。那些对于被迫害的妄想,以及对于凛光充满恶意的揣摩。
这让凛光偶尔会思考,如果真的那么做会怎么样,他能扯下来那颗脑袋吗?如果拧下来了扔到太阳底下半天狗会死吗?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无惨不会允许他弄死一个上弦,凛光也不觉得自已有这样的本事,半天狗是很强的,他能看出来,只是问题在于。
他到底强在哪里?
半天狗很擅长隐藏没错,但除此以外,凛光没看出来任何关于‘强’这个字的体现。
明明是上弦之四......胆子却小的可怕......而且凛光不论怎么看,也没从那双眼睛里找到上弦和肆字。
这样的问题在半天狗得到了任务之后得到了解答。
这样的遭遇战其实很常见。对于凛光个人来说。跟在猗窝座身边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他每天晚上都在经历。所以在意识到有人靠近的第一时间,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藏匿。
但半天狗对此表现的异常夸张。
以至于像是完全被吓到惊慌失措甚至忘记逃跑,猎鬼人发现了目标的第一时间发动进攻,而在几人的合围之下,终于被逮住机会,那颗脑袋高高飞起。
“真的假的。”
这还是凛光第一次见到上弦鬼的脑袋被砍下。
但没有灰烬的味道,甚至没有血的味道。
意外的一幕出现在下一秒,飞出的脑袋长出身体,失去头颅的身体长出脑袋。一个变成两个。
“哇哦。”
这可比一般的血鬼术看起来,有趣多了。
锡杖举起后重重敲在地板,雷电蔓延开,猎鬼人还沉浸在鬼被斩下头颅却并未死亡的震惊之中,等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晚了一步,强烈的电流让他们失去了逃跑的唯一机会。
而在同时,另一只鬼扇动扇子,轻轻的一下,那些猎鬼人却像是被巨石压中一样狠狠砸在地面,甚至地面上都留下扇面的凹痕。
“真让人快乐啊,好久没能出来玩了。”
是很清亮的嗓音,由内而外的愉快比童磨一贯的伪装要真实的多。
“有什么快乐的,赶紧解决他们,可乐。还有猎鬼人在靠过来,只是想到这些就足够让我愤怒了。”
锡杖离开地面,雷电也随之消失,但只是眨眼间,他就已经出现在勉强想抓握住刀柄的猎鬼人面前,一起一落,头骨碎裂,血液伴随脑浆一同飞溅开。
“别这么扫兴嘛积怒,难得我们可以分开啊,多来几个玩不是更快乐吗!”
被称之为可乐的鬼扬起扇面,在一双双惊恐的目光中再一次挥下,重压之下地面留下裂纹,更不用想处在其中的人类身躯,外表看去尚且是完整的尸体,但除了弥漫开的血腥气,已经捕捉不到一丝人类的生气。
从一群猎鬼人追杀半天狗,到这两只鬼大开杀戒,实际上也不过是几十秒的事。
所以这算怎么回事?老人的样子只是伪装?实际上需要被砍下头颅才会变回原样?两只鬼交谈时凛光倒是看清了他们眼中上弦肆的字样。
这两只鬼才是真正的上弦四?像是妓夫太郎和堕姬那样?一个藏在另一个身体里?
凛光的脑袋里充满了问号,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合适询问的时候,因为有更强的猎鬼人在迅速的朝这里靠近,而那两位怎么看都不像是准备离开......
参考到他们一个控场一个大范围伤害的进攻方式。凛光果断地选择换个地方离得更远一些,而在拉开一段距离之后,他才注意到这片场地中存在的另一只活物。
是半天狗,但只有老鼠一般大,正躲在树下瑟瑟发抖。
“不是兄弟两个......而是......一家三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