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是猎物被捕获时发出的呼救。
凛光转头看向罪魁祸首,小小的婴儿眨着绿色的眼睛,满眼满脸都是无辜。
真是出色的猎手。
那只一开始伸出的手被另一只小手紧紧的攥着,只能抓住手指,也确实抓牢了手指,在大人们聊天的间隙,小小的猎手悄悄地拖拽着挪动被忽视的猎物,直到才生出的牙齿咬在指尖,凛光才轻轻啊了一声。
另外两位成年人也才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一场成功的狩猎。
“看来觉得小凛光好吃的可不止我一个哦——真是很有眼光呢,小家伙。”
童磨的嘲笑不加掩饰,没有恶意,却也谈不上是好心,完全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在看热闹。
“啊!抱歉啊凛光!伊之助!这不是能吃的东西!听话!松开!”
优雅漂亮的女人却没有和长相匹配的脑袋,琴叶看起来比被咬的凛光还紧张慌乱,去反复轻轻拍打着婴儿试图让他松开嘴里的手指。
最终拯救自已的还是凛光自已,手指顶在婴儿的嘴上,施加力道,让那张紧咬着的嘴分开,从中抽出自已的手指,又坚决的一根根掰开攥着手指的小手。
“没关系的。”
凛光将手指展开又握紧,毕竟只是婴儿,没什么力气,牙齿也不够锋利,甚至没办法将他的手咬断。只是关节短暂的留下齿痕,但眨眼就消失,似乎只是关心过度的错觉。
“非常抱歉凛光!伊之助平时不会乱吃的!”
嗯。这听起来可不太像是在抱歉。
“因为小凛光看起来很好吃嘛,所以小家伙忍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换做我也会想要咬他一口的——”
琴叶显然只当童磨是在缓解气氛的开玩笑,但凛光知道,这绝对是童磨的心里话,若非受过教训又被警告过,凛光出现在童磨视野中时,应该很难保持住完整的躯体。
被夺走食物的婴儿并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落泪,他有些惊讶,也许是在惊讶竟然就这样被人轻易的夺走了猎物,而在反应过来之后,那双眼睛看向了凛光,愤愤不平的,挥舞着小小拳头咿咿呀呀的说着只有他自已能懂的话。
“看起来在生气呢......”
凛光很是新奇的看向伊之助,随着他的靠近,那只小拳头就展开又朝着他抓来。
力道从衣领传来,童磨将他向后拽了一点。
“是啊,毕竟是被抢走了到嘴边的食物嘛。”
凛光朝后踉跄了一步,那只手落在头顶抚摸着短发,凛光看着慌慌张张将伊之助裹进襁褓中打包的琴叶,脑袋被揉的歪来晃去。
“琴叶早点去休息吧,我也带凛光去休息了。”
这当然是假话,毕竟两只鬼的夜间时间不论是要做什么,大抵都不太适合被琴叶看到。
琴叶也果然什么都没想,抱着伊之助就回了房间,还挥挥手让他们早点去休息。
送走了琴叶,童磨才带着凛光走向另一边,那是凛光只去过一次的一个小屋子,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的一个小房间。
大门被推开,吱呀的声响象征着这并不是会有人常来的地方。
“为什么要生气?”
“嗯?”
童磨早就习惯了凛光的慢半拍,在生活中,在习性上,在反应上都是。
除了逃跑和游戏的时候,其余的所有时间,男孩儿都像是没睡醒一样,或许他确实不清醒,但不是困得,是饿的。
“为什么,被拿走了食物会生气。”
童磨回忆了刚才的对话之后,其实已经反应过来凛光在问什么了,那一声困惑并不是因为凛光没头没尾的话,而正是因为意识到了才问什么,才感到困惑。
“被抢走了食物怎么会不生气?”
童磨的眼睛都睁大了,那张脸上是真实的困惑,对于鬼来说,难道还有比食物更重要的东西吗?吃人才能变强,吃人才能填饱肚子,鬼想要活下去就需要食物,获取食物的难易程度不会影响他们对于食物的珍惜。
自已的猎物,自已捕获的,抓到的,送到嘴边的猎物,要是被人夺走,怎么会不生气?
童磨转身看向站在门外的男孩儿,月光之下的男孩儿脸上只有平淡,和不很明显也不强烈的困惑,似乎他所说只是理所当然。
“那是食物哦,凛光,怎么会不生气呢?难道我抢走凛光嘴边的食物,凛光不会生气吗?”
凛光歪着脑袋,没有回答,但他本身即是答案。
他不会生气的。
凛光一点也不知道护食,没有那种占有欲,也没有领地意识,说是从他嘴里抢东西,但凛光在童磨记忆中的大多时候,都是在被童磨强制塞肉吃。
是了。只有他是真的不会生气的。
“毕竟,小凛光是不一样的嘛,一般的鬼也不会让我觉得很好吃啊。”
童磨很快将思绪收回,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他回身走进黑暗的屋子中,凛光本想跟上去,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小冰人抱住脚踝。
“小凛光就先去屋子里等着吧,我会遵守诺言带着东西过去的。”
童磨挥了挥扇子,一阵寒风吹过,凛光单薄的身体飞起,落在了远处的地面上,童磨模样的小冰人蹦蹦跳跳的追过来,又主动走在前面为凛光带路。
无所谓,反正那屋子他要是想去总有机会溜进去看看的。
凛光转过身,毫无留恋的迈开腿,追着小冰人去屋里坐下,那件房间的摆设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依然是空旷的房间,高大的壁橱,多了一只壶,看花纹和样式,应当和他手腕上的那个出自同一位手下。
童磨并没有让他等很久,凛光摆弄着小冰人的时候童磨拎着一个不小的坛子进来,和凛光记忆中的稍有差别,但封住的盖和微微流露出的淡淡香味却代表着它们装的是同一样东西。
“所以这里面装了什么?”
“嗯——是不舍得拿出来招待客人的好东西呢。”
坛子落在地面,凛光听见摇晃的水声,却又稍有差别,他暂时放过了小冰人,慢吞吞的蹭着地板挪过去。
密封的盖也挡不住里面散发出的香味。
“是好吃的?不,应该是喝的才对。是什么?”
凛光歪着脑袋,敲敲坛子,沉闷的回响代表里面被填的很满,童磨从一边抓了一个小一些的坛子,也跟着坐下。
绳索解开,纸面被撕下,盖子被挪开,答案揭晓。确实是装着某种液体,深红色的稍显浓稠的液体,盖子打开之后浓郁的香味充斥在房间,是凛光没闻过的味道。
很香,好像能从鼻子钻进肺管,又从肺部弥漫在血管,只是呼吸,却又好像被浸透了。
坛子倾斜,液体落进那个小坛里,装的不多,刚刚过半,被童磨递过来。
凛光伸手接住,凑过去下意识的嗅了嗅,靠得近了,味道就更加浓郁,唇面抵上壶口,倾斜之下液体尽数流进嘴里,从舌面划过时能感觉出是比水更浓稠些的存在,但凛光一时间没想起来这种香味到底是什么。
液体尽数划过喉管流进胃里,那种舒适感让他意识到这是什么。
“是血?”
男孩儿并未意识到他的声音有些飘忽,童磨却听得清楚,凛光的双眼都有些涣散,脑袋小幅度的缓慢的晃着,他还没意识到手里的东西到底是多么珍贵的存在,也并没察觉这会给他带来如何的新奇体验。
“小凛光很聪明,但不只是血,是稀血,很少见的哦。”
童磨拎起那个酒坛,比一般血液更浓郁的香味,入口之后也比一般的血液更让他迷醉,从前他喜欢喝酒,可鬼是不能喝酒的,他一度因此而感到困扰,但好在还是让他找到了替代品,虽然少见了些,但没关系,他可以慢慢找。
“小凛光喝的那么快容易醉哦。”
“嗯......”
凛光作为人类时肯定没喝过酒,而成为鬼的那么多年,应当也没遇到过这样程度的稀血。男孩儿捧着那只小酒坛,不时的灌两口,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完全涣散了,连捧着酒坛的手都有些不稳,导致有些血液已经顺着唇角流下。
虽然是第一次,但是很能喝呢......
童磨听着空罐子落在地上,而男孩儿已经彻底低下了头,整个身体都摇摇欲坠。
直到真的坠下。
“啊,真的醉倒了呢,明明才一小坛而已。”
不过,这算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