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儿,我差点儿被黑瞎子给扑过。”
王竹摇摇头,“现在老舅我,打打野猪还成,光是听到黑瞎子吼就打颤,还怎么开枪啊?”
“你舅妈也不放心,我寻思就不折腾了,安稳弄点皮张就成。”
往前儿,王竹也是打猎的瘾头子极大,和屯里的凌定厚一起上山杀仓子。
当时王竹使的是赵江那棵16号挂管枪,凌定厚掐了一棵56半。
两人杀的是个天仓。
他们想着,就手里这两棵枪,就算王竹打差了,凌定厚的56半扫过去,就算中个一两发,这黑瞎子就交代了啊。
他们就没有拢火堆,和收拾几颗树把路给踩出来。
王竹16号挂管威力大,但是射程和精度较差,就必须站在最前面守着,站定后死死瞄准仓子口。
凌定厚瞅着那天仓子旁边黑瞎子呼气的白霜,对着面前的雪地先扣动了一枪。
等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又是连发两枪。
接着手一拉,把枪膛里的子弹退出来,又塞了一联子弹进去,补成完完整整的十发。
没过多久,两人就听到树里黑瞎子愤怒的低吼,那树子薄,震得上面的雪扑朔扑朔得落下来。
熊在树里面睡着,醒了想出来,就得把身子翻过来,四个熊掌撑在里面,慢慢地往上爬。
两人都是举枪严阵以待,过了七八分钟,就见一个黑脑袋从那仓口探出来。
黑瞎子的视力很差,但那双眼睛望过来,任谁都会紧张。
这时候还不能打。
要是这枪开出去,把黑熊打死了,它落回去,怎么往出掏呢?
等把树给放倒,拉出来再开膛,那熊胆也废掉了。
黑瞎子整个脑袋探出来后,头向右一歪,左边的熊掌就扒拉到了仓子口。
接着脑袋晃着再向左边使劲,右边熊掌也撑了出来。
它两掌用力,上面的身子就显了出来。
胸口的白色月牙也能瞅着了。
它在仓子里睡了一两个月,这身上味道肯定不好闻,骚烘烘的,带着臭。
这时候就该开枪了。
可那天王竹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咋地,食指扣在那扳机上,开出去的时候脚下一滑,这枪特么开歪了!
那子弹擦着熊脸右边,溅出血来,它右边瞬间糊了一块儿,连带着把那仓子口那块儿也打碎一部分,木屑横飞!
黑瞎子吃此剧痛,熊嘴大张,鼻子上的肉都皱成一条一条的,抬头就冲前方吼!
那仓子口的大小,原本它爬出来还需要再费些功夫。
可被王竹给打宽之后,它脑袋向下一歪,整个身子就头朝下坠了下来!
“嘭”得摔在雪地上,雪烟四起!
而凌定厚的第一枪,恰好就开在它摔下来的瞬间,这提前量就打错了。
原本该打在脑门上致命的一枪,打在黑熊屁股往上的地方,它整个身子都是猛然一颤。
这下黑熊更加狂暴。
此时王竹距离黑瞎子的距离,不过十来米!
它四掌着地,身子一抖,吼着就冲向直冲冲对着它的王竹,嘴里喷出的气儿感觉都拂到王竹脸上了。
王竹开了一枪,这枪正撅屁股呢,根本来不及再上弹。
他以前打围没出现过这种生死状况。
他瞅着黑瞎子扑过来,脑袋发白,都是发懵的。
王竹第一反应,竟是把那折成了对角的16号挂管枪朝黑瞎子扔过去,转身就奔!
那枪打在黑熊脸上,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落到雪地上。
原本的站位,王竹在坡上,凌定厚在坡下。
此时王竹跑起来,也没想着徘坡跑,就直愣愣地往下冲。
在凌定厚的视线中,就是王竹往下奔,身子挡住了黑瞎子正面,整个后面雪烟四起!
这样凌定厚根本开不了枪。
“王竹,跑侧面!侧面!”
凌定厚姿势不变,吼得嗓子都要哑了。
可瞅着王竹的表情,他现在什么声音都听不进脑袋里。
人哪有黑瞎子跑得快?
黑瞎子伸掌从右往左一扫,幸好这一掌没抓实,但那爪子却瞬间划破王竹的厚棉袄,他后背上顿时出现四条挖出来的深血沟!
王竹吃力,脚下一软,四肢张开的摔到雪地上,脸朝下整个的埋在雪里不动弹了。
黑瞎子攻击人有个习惯,就是近前儿的,会先起身坐到自己屁股下面,再用嘴咬,使掌掏。
此时它就立起身子,想压住王竹。
“嘭!”
“嘭!”
“嘭!”
但没了王竹在前面,黑瞎子整个正面就暴露在凌定厚枪星中。
凌定厚抓住这个空当,食指不停扣动,枪口火光四射,不到两秒功夫就连开三发!
第一枪打在黑瞎子的右边肩膀,给它身子打得猛向后一颤。
第二枪打在它白月牙的中间儿,小眼进大眼出,爆开一团血雾,顿时那块炸开窟窿。
第三枪击中它的脑袋,黑瞎子喉咙里发出最后的吼叫,四肢一僵,摇晃着嘭得摔到地上。
整只熊正好在王竹上方,给他压在雪里面。
它最后的力气,熊掌正好轻飘飘地把王竹脑袋上的狗皮帽子给掀飞。
凌定厚心脏狂跳,如同擂鼓,手把枪掐得极紧。
他瞄准黑熊,又等待片刻后才敢上前。
哪怕这头黑瞎子睡了这么久,仍有一百七八十斤重。
凌定厚手又抖,费了好久的功夫才把黑瞎子给翻过来,露出压在雪里的王竹。
此时王竹身上有黑瞎子的碎肉块,整个后背和裤子混着他自个儿和黑熊的血,浸成了一个血人。
周围的白雪满是鲜红,都是沾满血的冰碴子。
凌定厚手上也都是红的,颤抖着把他翻过来,就见王竹眼睛都没闭,睫毛上沾着雪,无神地大睁眼望向天空。
喊也不听,脸凑他面前也不聚焦。
凌定厚把手放在王竹鼻子下,呼吸还在。
这是魂儿都被吓没了。
凌定厚一抱他,王竹整个人的身子滚烫无比,在冰天雪地里如同烧红的火炭。
他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熊胆了,扛起王竹就往屯里跑。
送到镇医院里,好一阵折腾,保住了一条命。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王竹说起来仍是心有余悸,“黑瞎子摔下来的时候,那最后一声吼,跟炸在我耳边似的。”
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王竹连山都不敢上,天天做噩梦。
自此,王竹被黑熊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去杀。
“那前儿你妈,你爸不老不在家吗?就是去照顾我。”
王竹叹了口气,“那熊胆再值钱,只要出了一回事,丢的可是命啊。”
“你们那时候还小,就没告诉你们。”
赵江和向登峰听了,都没说话。
这向登峰心里,都有点打咕咚了。
王竹说这个,主要也是想赵江哥俩千万小心,“江儿,一定要稳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