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海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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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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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风从海上来
作者:
梁奕
本章字数:
24610
更新时间:
2024-11-21

第三十五章

五湖四海品佳肴大吃小来谁为头

无知无畏可变通自古英雄出少年

村民回答说:“没有。你真想卖啊?”

杨威说:“不卖。”但是不速之客的出现要让杨威想很久,这些年来,他最担心的就是有人打探他的底细和他的老宅。他甚至都有点后悔今天是不是搞大了些场面。

梁助理和欧慧君两人都在鲍伯庆的办公室,他们拿着请款单,请鲍伯庆签字盖印。鲍伯庆说:“这一次,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已经发电报请示董事长了,但是董事长一直没有回电,现在账上无钱可付,我还在等董事长从天津汇点款来,我必须先保证正常生产。”

欧慧君对鲍伯庆说:“按照我们的品牌战略计划,今天必须要把我们的宣传册和《品牌良药集》还有广告画全部从印刷厂里提出来,发往全国各地,否则的话等新产品都到了销售点,广告还没铺开,会影响整个计划完成的。”

鲍伯庆说:“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但是我也是无米可炊呀!你广告打在前面,后面跟不上产品,那宣传有什么用?”

鲍明芳说:“广告得先行一步啊,产品接着来,如果广告品牌宣传战略计划没有到位,后面整个的销售都会受到影响,达不到预期目的,说不定我们就是半途而废。”

鲍伯伦一个人走到天津卫的一家大饭店,他拿着的纸条上写的是“五湖四海”包间。他在看门牌上的包间名称,然后推开了五湖四海包间的大门。

里面已经有三四位客人,鲍伯伦走进包间,问先到的客人说:“这是五湖四海包间吧?”

有位客人站起来说:“正是的,今天我们都是新老朋友聚会,大家先坐下,等人齐了再一块介绍吧!”

鲍伯伦很绅士地把西服脱了下来,挂在衣帽柜里:“好的!好的!”然后有一位客人叫了服务生,拿起菜单点菜。

服务生问刚才跟鲍伯伦说话的先生说:“你看是想要什么档次的,我先介绍一下我们的菜。”

点菜的先生问:“有什么高档的菜?今天请的都是重要的嘉宾,既然我们是到天津卫最豪华的大津饭店来吃饭,那我们必须要品尝最豪华的酒宴。”

服务生说:“那你稍等一会儿,这本菜谱是高档菜,可以给你做参考。”

点菜的先生拿着那份高档菜谱说:“早就要拿出来。好,前面这八道大菜我都要了,酒水也要最好的。”

服务生把各位的茶先斟好了,然后也给鲍伯伦上了茶,鲍伯伦连忙客气地说:“谢谢!”然后他一个人在一旁品着茶,读起一张放在桌上的报纸来。

欧慧君和梁助理两人垂头丧气地到了印刷厂,他们找到印刷厂提货的地方,把订单递了上去。发货的工人看了一眼,就把订单退了回来说:“这上面还得盖上账房的章,我们才可以发货,你先得去盖章啊!”

欧慧君和梁助理两人又到了账房,欧慧君对账房先生说:“这单子能不能让我们先把货提了,我今天必须赶时间发过去,这两天就会给你把款打过来。”

账房先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嘴里连说:“不行不行,怎么能够这样处理呢?我们这么大的印刷厂也是按流程来做的,只有钱到了,我才能盖这个章,发货的地方也是见到我的章才能发货的。我们都是干活的,不要为难我们好吗?”

欧慧君和梁助理叹了口气,只好退了出来。

在大奥药业大门口,欧小爸拎着一壶甲鱼汤在等着欧慧君。欧慧君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她对欧小爸说:“小爸,这么大老远的,你送菜给我吃干嘛?我每天都吃食堂,伙食比孤儿院强多了。”

欧小爸说:“这王八汤是甲鱼饭店老板送给你吃的,他说好久没见你去了,知道你这段时间很辛苦,专门熬了汤,让我带过来给你吃的。”

欧慧君接过了欧小爸提来的饭桶,用鼻子闻了闻,很享受地说:“一闻这味道,就知道好吃,还是小爸疼我。”

欧小爸指着欧慧君的脸说:“你看,天天熬夜吧,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你现在晚上住哪?”

欧慧君回答说:“我在办公室搭了一个小床,天天加班,我干脆就睡在办公室了。”

欧小爸又问:“这段时间是不是工作上碰上难题了?”

欧慧君说:“你还别说,现在因为广告费付得太多,我们公司账面上暂时没钱,可印刷厂的广告用品,我必须今天要提货出来。那边发货的说账房没盖章,不给发。账房说我们钱没付清,不能盖章。所以这事把我急坏了,如果今天再发不出去,下面的整个广告计划就被打乱了。”

欧小爸说:“说不定我能帮你搞定,帮你把货提出来。”

欧慧君惊讶地说:“真的啊,如果能帮我把货提出来,那可是帮了大奥药业的大忙了。”

欧小爸说:“不就差一个章吗?我帮你盖上就是了。”

欧慧君说:“那可不能做个假章啊!要账房的章。”

欧小爸说:“不会的,不会干那事。”

欧慧君掏出了口袋里的订货单说:“呐,现在把货提出来还能赶上发货,然后嘛,过几天我再把款给他们补上。”

欧小爸说:“等会儿,我就把盖好章的提货单给你。”

鲍伯伦在五湖四海的包间里品着茶看着报,等着其他的客人。王守礼探头探脑地进来了,王守礼对鲍伯伦招了招手,鲍伯伦连忙抬起屁股跟着王守礼走出了包间。

鲍伯伦一走出包间,王守礼就把他带到隔壁的包间,王守礼说:“这才是我们的包间,你走错啦!”

鲍伯伦说:“你给我写的纸条不是五湖四海吗?”

王守礼苦笑着说:“本来这个五湖四海的包间是我定的,没想到天津卫警察局长大人,要在大津饭店请他的老同学吃饭,五湖四海的包间是最大的,只有这个包间能坐得下他那些老同学,所以饭店跟我商量,让我把五湖四海让给他。这不,给我了个小一点的包间,官大一级压死人嘛,我只能服从啊!”

鲍伯伦说:“好在你来得早,要不等会儿尴尬死了。”

王守礼笑着说:“没关系,反正我们的客人还没到,就是都吃了,我们也可以买单啊。”

正说着,服务生推门进来了说:“王老板,前台有德律风找。”王守礼跟着服务生走出了包间的门接德律风去了。

一会儿王守礼回来了,他对鲍伯伦说:“赶紧走,赶紧走,今天我们请的是医院院长,现在说他那边有重要的事情走不开,让我们过去请客,没办法医院院长就是我们的爷啊!”

于是鲍伯伦和王守礼两人起身离开了包间。大厅里坐了两个年轻人也起了身,跟在鲍伯伦和王守礼的身后。

欧小爸到了印刷厂的账房,现在正是中午午休的时候,账房的一干人等趴在桌上正在午休。欧小爸闪身进了柜台里面,然后他在账房的桌子上,找到了那枚印章,他掏出口袋里的订货单,拿桌上的章在上面盖了一个印,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财务室。

黄包车的车轮正快速地转动着,鲍伯伦和王守礼坐在黄包车里面,随着旋转的车轮,黄包车正飞速地往前奔跑,鲍伯伦看了看手表对王守礼说:“这大中午的,我们赶到医院,人家是不是也吃完饭了?”

王守礼对鲍伯伦说:“很有可能,他们吃过饭没关系,人家要我赶去不是让我吃饭呢,不就是让我去买个单吗,再晚只要没散场,我们赶到把单买了,任务就算完成了。”

鲍伯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弄了半天,你是专门去买单的。”

王守礼苦笑着说:“别看我们这老板老总的面子很大,在天津卫我清楚,我就是给人家服务,帮人家买单的,先把事办了再说。等会儿咱哥俩再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喝点酒,吃点饭。”

鲍伯伦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不饿,先把单给人家买了吧!”

医院大门口的牌匾下,鲍伯伦和王守礼正从黄包车上下来。王守礼一下车就跑向了医院大门口旁等候着的一台小轿车,招呼着鲍伯伦跟他一块钻进了车里。王守礼上了车就连声对前排的院长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紧跟在后面的黄包车上的两个年轻人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但是人没下车。

院长说:“开车吧,没关系的,确实有点晚,只怕人家很多客人,等不了我们,会边吃边等。”

鲍伯伦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说:“不行的话,我们陪院长单独找个地方吃一顿便饭。”

王守礼拍了一下鲍伯伦的腿,他对院长说:“不用不用,我们还是去跟大伙一块吃吧!”鲍伯伦在一旁有点疑惑地看着王守礼,王守礼连忙对鲍伯伦眨着眼睛,意思是让鲍伯伦不要乱说话。

医院院长说:“是啊,没办法,都是些老朋友聚会,不去嘛,有点不好意思,晚就晚点呗!”

王守礼说:“没关系,没关系,早饭吃得晚,我们都不饿。”

自行车的轱辘在飞速地旋转,欧小爸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回到了大奥药业的大门口,欧慧君还抱着甲鱼壶在门口喝着甲鱼汤呢,她看见欧小爸骑车赶回来了,连忙盖上壶的盖子,对欧小爸说:“我这一罐甲鱼还没吃完,你就回来了,真快,盖了章吗?”

欧小爸说:“哪有你小爸干不成的事儿?拿去!”欧小爸把提货单递给了欧慧君。

欧慧君一看红彤彤的章子戳在提货单上,她连忙高兴地对欧小爸说:“这还有点甲鱼汤,你喝了,犒劳你啊,我走了。”

欧小爸说:“我在人家店里吃过了,这专门给你做的,都吃完再走,别急呀!”

欧慧君说:“我吃得太多了,吃了那么多甲鱼,吃腻了。”

欧小爸揭开壶的盖子,朝里看了一眼就大叫道:“你还真吃得快!要见底了,这可是两斤半甲鱼啊!”

欧慧君说:“不是你说让我吃完吗?”

欧小爸苦笑着说:“我哪想到你真还把它吃完了。”欧小爸抱着壶,把剩下的甲鱼汤倒进了肚子。

医院院长的小轿车“吱”的一声停在了天津卫大津饭店的门口,鲍伯伦和王守礼一走下汽车,鲍伯伦竟然失口叫了起来:“这家饭店不是我们刚离开的吗?”不远处紧跟在后面的黄包车上两个年轻人也下了车。

王守礼哭笑不得地对院长说:“刚才确实我俩就在这饭店的包间等着你了。”

院长哭丧着脸说:“哎,真是一着急啊,我就忘了问你们在哪里了,耽误了半天时辰不说,还赶了大半个天津卫啊!快进去吧,说不定人家都快吃得差不多了。”说完三人急忙走进了大津饭店的大门。

快接近提货处的地方时,梁助理盯着提货单看了半天说:“这印章是不是真的?”

欧慧君大大咧咧地说:“肯定是真的,没问题,你把这提货单递进去就行了。”

梁助理犹豫了一会儿说:“这钱也没给,我担心这印章有假,你递吧!”

欧慧君有点不高兴地一把抢过订货单,大声地对提货处里面的小伙子喊道:“伙计,提货!”

提货处的小伙子接过订单一看,说:“好嘞,发货!”

欧慧君回过头来对梁助理露出自豪的笑容。梁助理暗暗佩服欧慧君,只要把目标先达到,其它的事都是次要的了。

医院院长带着鲍伯伦和王守礼急忙上了二楼的包间,鲍伯伦惊讶地对王守礼说:“五湖四海?”然后鲍伯伦一同走进了包间。

医院院长一进门,就跟坐在上席的先前鲍伯伦见过的那个点菜的先生热情地拥抱起来,医院院长说:“啊,我的大局长啊,好久没见啊!”

警察局长一边搂着医院院长,一边高声的喊着:“院长啊,好久没见你,可把我想死了。”然后,警察局长小声地对医院院长说:“你那公子啊,下手可狠了,把人的腿都打断了,可让我犯难了。”

院长着急地对警察局长说:“不管怎么说啊,你得帮我一把,你就是他叔,我没办法,就这一个宝贝啊!”

警察局长说:“放心吧,谁叫我们是兄弟,明天我就把人给放了。”

院长高兴地说:“那就谢啦,谢啦!”

警察局长又轻声地对医院院长说道:“今天这单可能价格有点高,没办法,都是些老同学聚餐嘛。”

医院院长说话:“没关系,没关系,这单我们买。”

警察局长转过身来跟王守礼握了握手,又跟鲍伯伦握了握手,局长看着鲍伯伦就说:“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鲍伯伦哭笑不得地说:“就是吃饭前,我走错了包间,喝了你的一杯茶。”

警察局长说:“正是正是,哎呀,你本来就没有走错包间,要不怎么又回来呢?加座!加座!”服务生把三张椅子插进了嘉宾席里,然后放了三套干净的碗筷。三位后来者入席坐好,桌子上已经是杯盘狼藉,残羹冷炙了。几位吃饱喝足的客人,正打着饱嗝,用牙签剔着牙。

警察局长说:“再加几个菜,加几个菜,后来的三位想吃什么随便点吧!”

有两位酒饱饭足的客人站了起来,对警察局长拱手作揖说:“局长,今天我们就先告辞了,家里还有点事啊,你们后来的慢慢吃,不着急,谢谢各位了。”

于是桌上的正剔着牙的打着饱嗝的吃着饭的几位食客们都纷纷站了起来,为要走的客人说着寒暄客套的话送行。

鲍伯伦站着对王守礼轻声地说了一句:“我倒是真饿了。”王守礼对鲍伯伦无奈地做着苦脸。鲍伯伦从心里理解王守礼今天请客的难处,做生意的嘛,为了利润有时就只能是委曲求全,没有那么多的穷讲究。如果是官僚那又当别论,官员是要面子的,商人更务实些才对。

黄浦江的小火轮“突突突”地开来开去,水面上百舸争流,海鸥追逐着小火轮,寻找着食物。江面上一片繁忙的运输情景,昭示着上海这座新兴的工商业城市正在飞速发展。欧慧君、梁助理、张静安等一行大奥药业的职工们正在紧张地卸着车上的印刷品,准备船运发往全国。

鲍伯庆和欧慧君拿着账单正在核对数目,鲍伯庆大声念着:“山东五件,天津卫七件,辽东四件,旅顺三件,青岛三件,烟台两件,连云港五件,江苏十件,福建五件,浙江十件,湖北六件,湖南五件,江西五件,安徽九件,四川七件。”欧慧君在账单上不断地划着勾,核对完毕,欧慧君说:“数目都没错。”

鲍伯庆有点不解地问欧慧君:“我一分钱没给你,货怎么提出来的?”

欧慧君小声地说:“反正不是偷的,不过钱还得付啊。”

鲍伯庆摇着头,不解地说了一句:“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送走了警察局长的几位老同学,鲍伯伦终于可以坐下来安心地吃饭了,他有点狼吞虎咽。医院院长在给警察局长介绍王守礼和鲍伯伦,院长说:“这位是天津卫做药品的大佬,这位是上海大奥药业的鲍董事长。”

警察局长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说:“这两位可是贵人啊,都是大老板财神爷,我们天津卫谁不吃你们的药哇?”警察局长回过头来问院长:“是不是我们医院都在用大奥药业的药?”

医院院长连忙点头说:“是的,他们的药,病人很喜欢,所以我们一直在用,而且用量比较大。”正在这时,那两位坐黄包车的年轻人推门闯了进来。他们扫了一眼,连忙说:“对不起,我们走错包厢了。”说完话。准备退出去。

警察局长板着脸说:“慢点!你们是准备去哪个包厢?找什么人啊?”

两个年轻人沉着地回答说:“应该是隔壁包厢,找我们一个朋友。”

警察局长盛气凌人地又问:“隔壁是什么包厢啊?你们朋友叫什么?”

年轻人回答说:“应该叫天南地北包厢。我朋友叫阿四。”

警察局长说:“把伙计叫进来。”小伙计一进门,警察局长就问他:“隔壁包厢叫什么名字?”

小伙计连忙回答说:“叫天南地北。”

警察局长又紧追着问:“有人在吃饭吗?”

小伙计连忙回答说:“隔壁的刚散了。”

警察局长于是轻松地开着玩笑说:“什么阿毛阿狗的,都走了吧!下次别看走眼了。”王守礼和鲍伯伦紧张地关注着一切。

警察局长走过来跟王守礼和鲍伯伦握着手说:“职业习惯,让两位受惊了。如果两位在天津卫有什么用得着兄弟的,尽管给我来个德律风,当然了,也希望两位在天津卫不会有事,朋友见面只喝酒最好。万事大吉,事事顺利,生意兴隆!”

鲍伯伦和王守礼连忙对警察局长说:“谢谢局长,以后说不定有事真得打扰局长。”

警察局长说:“没关系的,有事尽管来找我,天津卫的事我还是能够说得上话的。”说完,警察局长在衣帽柜里取出自己的大盖帽,他一边整理衣帽一边对院长、鲍伯伦和王守礼三位晚到的客人说:“今天下午还有公务在身,我就不能陪三位了,兄弟先告辞了。大家慢慢吃,起身免了。”

鲍伯伦抬起了屁股,又坐了下去。院长说:“我来送我们的局长!”于是,医院院长把警察局长送出了包间。

王守礼对鲍伯伦说:“我觉得这两个小子一直在跟着我们。”

鲍伯伦连忙警惕地说:“那你怎么不跟局长说呢?”

王守礼说:“我觉得我俩都是做生意的,在江湖上又没结什么怨,是不是这两小子搞错了人了?”

鲍伯伦说:“这年头确实兵荒马乱的,要多注意自身的安全。”

上海老邮局是一座巨大的石质建筑,上海是远东贸易的主要门户。所有寄来或发出的邮件和包裹都在这个老邮局里被分拣。欧慧君等人在老邮局的寄货窗口,紧张地点着数,他们把不能走水路的邮件,都从邮局发送。他们排队的排队,填表的填表,还有的在清理货品。邮局里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医院院长送走了警察局长,又回到了包间里,他放松地对王守礼和鲍伯伦说:“哎呀,终于可以歇口气了,我们吃饭,我饿坏了。我做了一上午的手术,这中餐拖到下午才吃,没办法。”

王守礼关心地问医院院长说:“怎么你的孩子犯事了?”

医院院长摇着头说:“别说了,我的孩子不懂事,出门跟人家打架,把人家用刀扎伤了。这不找局长说好话,明天孩子可以放了。这孩子伤透了脑筋。”

王守礼说:“没关系,谁家没有难办事啊!碰上这样的事,你别客气,尽管招呼。”

院长对王守礼说:“真有点不好意思,每次买单就把你请来了。也没办法,我们医院,薪水不高,这一顿饭就买没了。用公款报账,那就更不好办了,我们还是得廉洁奉公呗!”

王守礼说:“是的,这种会脏了你手的事,你千万别办,我来做,省得有人说你的闲话。本来这没几个钱,多大点事。你叫我是信得过我,看得起我,以后这样的小事我都全包了。”

院长对王守礼说:“那真的谢谢你,每次都是找你买单。”

鲍伯庆大声地点着数:“河南的五件,山西的三件,甘肃的三件,XJ的三件,青海的两件,宁夏的三件,陕西的五件,广西的四件,云南的五件,贵州的四件。”欧慧君用笔在单子上画着勾。

鲍伯庆最后说:“没错,现在发货!”于是大家开始把邮寄物抬到不同的手推车上,然后一人一台车开始往各堆放区推去。

医院院长急忙忙扒拉几口饭说:“你们俩就慢慢吃,因为我下午还安排了一个手术,我得马上赶回医院去,我也不送你们了,谢谢两位。”

鲍伯伦和王守礼都站了起来,跟医院院长握手道别。院长走了,王守礼对鲍伯伦说:“现在我俩真可以安心吃饭了,这顿饭吃得真是有点长。”

鲍伯伦说:“没想到王老板做生意很有一套啊!说起话来,那也是没的说的,总让人听得那么舒服,你说你的生意哪有做不好的?”

王守礼笑着说:“这也是没办法,逼出来的,都把我当天津卫的大老板,实际上嘛,我就知道我就是做小二的,把各位爷伺候好,我就能挣到钱,你说这些个医院院长,出去的派头比我们大多了,人前人后都是人物。我们得把自己的脸藏起来,只要挣到钱就行。谁让我买单,我都屁颠屁颠的去,只要他把生意给我做,我叫他亲爹都行。”

一席话说得鲍伯伦哈哈大笑起来,鲍伯伦说:“这样你的生意不火都不行啊!”

王守礼在空酒瓶里又倒出了两杯酒,他给鲍伯伦端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他对鲍伯伦说:“拿破仑啊,我俩相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就只能不把自己当人看。我心里也有难受的时候,一大把年纪了,被人使唤,从广东跑到天津来,也想做一个人上人。但是没办法,你还得低着头伺候各位大爷,因为你不想跟钱过不去啊。”说完王守礼大声吆喝着说:“小二,过来!买单了。”然后王守礼对鲍伯伦说:“我估计那两个小子是跟这个院长的。他孩子在外把人扎伤了,这完全有可能。”

王守礼拿过小二递过来的账单仔细看了一遍,他把账单扔给小二说:“这账你怎么算的?拿回去重算。”

小二诚惶诚恐地走出了包间,鲍伯伦关心地问王守礼:“账搞错了?”

王守礼狡猾地笑着说:“这帮开店的,有老板来买单,它的价格就瞎胡闹乱弄,我吓唬他们一下。”

鲍伯伦笑着说:“我以为,你算得这么快,看一眼就知道错了。”

小二把账单拿进来的时候,对王守礼恭敬地说:“老板,给你打了一个九折。”

王守礼又把账单塞了回去,他对小二说:“九折高了,这顿饭我敢说你们一个月还做不了两单。”

小二拿着账单,又走出了包间。鲍伯伦笑着对王守礼说:“你这老板够厉害的。”

王守礼说:“这世道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我不再挤一挤,我的利润就都扔这里头了。”

一会儿小二拿着账单又进来了,他对王守礼说:“老板打八折了,不能再少了。”

王守礼极不情愿地望着账单,把口袋里的钱一张一张地摸了出来,递给了店小二。

大家手忙脚乱地把货物一件件地堆进了邮电局的送货处,然后过秤,交费,再拉进邮件房。大奥药业的几位员工各自推着手推车,按照各省的顺序送着邮件。这些邮件在光滑的大理石斜道上来来往往,在各楼之间转运。光线从魁伟的天窗中漏下来,洒在三楼的地板上。

鲍伯伦和王守礼吃完饭,走出了饭店的门口,到了大街上。这已经是下午了,王守礼对鲍伯伦说:“本来今天下午是安排看什么的?”

鲍伯伦说:“想跟你的跑街聊一聊,了解一下跑街的情况。”

王守礼说:“前面有一家门店,过去看看吧,应该今天跑街的会过来,我之前已经打过招呼了。”王守礼继续说:“跑街就是我们的业务员,不过我们的跑街大多都只负责一个街区,也就是这条街区的医院和开业医生,还有街上的销售店面,都是由这位跑街负责的。这些跑街固定薪水一个月大概四五十元钱,然后按它的销售额提成,给百分之一的佣金。当然如果他要出差到外地去推销,我们另外还给他津贴。”走了几步没多远,鲍伯伦和王守礼就到了那家卖药的门店。

欧慧君的办公室多了一张床后,她已经有几天没有回家了,她吃住都在办公室。报纸半版广告出来了,梁助理拿了一大摞报社送的报纸哭丧着脸走了进来。

欧慧君把桌上的一张报纸广告递给梁助理看,她说:“你看看,这个地方出了错误,我记得清样上我已经给更正过来了,我们这个大奥药业的奥字没有三点水,它印的时候还是加上去了,这个肯定要扣钱的。”

梁助理说:“扣钱人家不会有意见,是他的错。但关键问题现在是无钱可扣,因为,二少爷压根就不愿意付钱,今天我们账上已经有钱了,但是二少爷说不能付。欧小姐,要不你去跟二少爷交涉一下吧?”

王守礼带着鲍伯伦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小药店,一位小年轻正在跟店掌柜聊天,见王守礼走进去,那个小年轻连忙走了过来说:“老板,你们到了。”

王守礼介绍着鲍伯伦说:“这是大奥药业的鲍董事长,他想了解一下你们跑街的业务情况。”王守礼转过头来轻轻地对鲍伯伦说:“刚才注意了没有,那两小子还吊着我们的尾线呢。”鲍伯伦点了点头。

小年轻礼貌地对鲍伯伦说:“董事长,你有什么问题要问?”

鲍伯伦说:“我们坐下来吧,不必拘礼,我就随便问问吧!想问你们跑街之间互相不会抢业务吗?”

小年轻回答说:“这个王总已经把我们的规矩定好了,我就负责这条街,别的街我碰都不会碰,但是谁也不能到我这个街上来抢我的业务,这样价格就不会乱。”

鲍伯伦又问,他说:“那么这条街能养活你吗?业务量够吗?”

小年轻笑着说:“我们王老板早就把这个计算好了,我是大街,业务量还是比较可以的。如果太偏僻的街,那么就给他两条街或者三条街。总体来说,都是比较平衡的,吃饭没问题,我们有底薪,无非就是提成多少的问题,这就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生计,我已经干了两年了,业务都很稳定,收入也不错。”

“那你们的工作量,包括了联系业务、送货、退货、结账?”

小年轻回答说:“这些都是一个人负责的,包括送货结帐,如果我们发现这个柜台里的货快没了,就要及时送新货来,同时要把老货的款给结了,我们不会让销售点里缺货的。”

鲍伯伦说:“这么安排确实还是比较合理的。”

欧慧君和梁助理到了鲍伯庆的办公室,欧慧君开门见山对鲍伯庆说:“二少爷我们这个广告款如果今天再不打出去,可能我们就违约了。”

鲍伯庆说:“首先恭喜你们制造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张占报纸半个版面的最大报纸广告,你们创造了奇迹,中国广告史上肯定会留下你们的大名的。”

欧慧君说:“二少爷别调侃我们了,真要违约了。”

“违约就违约,我这个月的费用,百分之八十给你们做了广告费,我就留了一点钱发薪水的,你总不能说这个月大家不领薪水,先付了广告费吧!何况广告费花这么多钱值不值?我们从来就没有花过这么多广告费的。”

欧慧君说:“我跟人家已经再三担保过,肯定今天能够付款,如果你今天不付出去,我们大奥药业的信誉何在?”

鲍伯庆说:“你别给我上纲上线,不就是付点广告费吗?我现在账上紧张,我要先发薪水。上个月的钱,我百分之八十也是给你们付了广告费。原材料的钱,就给了一点点,这个月原材料要付款,薪水要发。”

欧慧君没办法了,就搬出了鲍伯伦,她说:“大少爷走的时候,就让大家全力支持我们的品牌战略规划,我希望还是能执行到位。”

鲍伯庆一听就火了,把桌子一拍对欧慧君说:“你别老拿大少爷来压我,大少爷也必须要先给大家发薪水,也要买原材料,保证生产。这个钱现在一分钱我都不付了,等大少爷回来让他给你们付吧!”

梁助理一看欧慧君说服不了鲍伯庆,连忙捅了捅欧慧君,暗示她尽快退出去。

鲍伯伦和王守礼还有跑街三人围着桌子在交流讨论着,跑街对鲍伯伦解释着,说着什么。鲍伯伦不时地用笔认真地记录着跑街反映的关于药品销售的第一手资料。王守礼则走到门口在观察那两个守在马路对面的年轻人的一举一动。

欧慧君和梁助理退出了鲍伯庆的办公室,欧慧君也变得垂头丧气,梁助理对欧慧君说:“你别着急,实际上公司陈博士对我们是支持的,我们可以跟陈博士去谈一谈。”

欧慧君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时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采,她说:“好啊!好啊!我们这就去找陈博士。”于是两人急忙走向了陈一欣的办公室。

鲍伯伦和王守礼还有销售商站在柜台的旁边,三人在说着话,销售商从柜台里拿出了几盒药放在桌面上。销售商拿着药品仔细地介绍着病人和客户对这些药品的具体意见,鲍伯伦认真地用笔记本在记录着。马路对面的两个年轻人一直守候在原地。

欧慧君和梁助理轻轻地敲开了陈一欣的办公室,他俩走进办公室,陈一欣和蔼地问他俩:“找我有什么事吗?”

欧慧君急忙说:“陈总,现在广告已经都做完了,我们的广告费几次延期,今天是最后的付款日了,不能再拖了,必须要把款付了,否则的话就是我们违约。”

陈博士说:“你先别急,慢慢说。”然后陈博士站起来,给他们两位泡茶去了。

欧慧君说:“陈博士,你不用泡茶了,我们刚喝过的,我现在着急的就是付款的事。”

陈一欣笑着说:“你喝点薄荷茶,我估计你嘴上会起泡的,火气重啊!这段时间我们都看见了,到处都是大奥药业的广告,我觉得这个品牌战略推得很好,也推得很是时候,大奥药业也必须这样才能更上一层楼,你们做得很及时,做了大量的工作。”

欧慧君说:“陈博士,你别忙表扬我,我累点苦点都没问题,我就是要把这个工作做好,现在钱要是不付出去,我们大奥药业在广告市场名声就会受到影响,信誉也会受到影响。”

陈一欣说:“那我想问问,我们账上现在有钱吗?”

梁助理连忙回答说:“有啊,二少爷说账上是有钱,但是要先付薪水和原材料的款。”

陈一欣说:“你们喝完茶,消消气,然后我带你们去鲍总的办公室吧!”

梁助理轻声地对欧慧君说:“陈博士也是股东,她说话肯定灵。”

欧慧君担心陈一欣听到梁助理说的话,她连忙用手指在嘴边打个噤声的手势,要梁助理别说话。

实际上,陈一欣确实已经听见了梁助理说的话,她也看见了欧慧君做的手势,她笑着对梁助理说:“你们呀,也别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这里,我可以去说、去争取,但也不一定行,走吧,我们到鲍总办公室去。”

陈一欣带着欧慧君和梁助理到了鲍伯庆的办公室里,鲍伯庆冷笑地看着陈一欣,他说:“看样子请了说客来了,你们别开口,现在我们的账上余款周转资金已经所剩无几,我不是不支持你们的品牌战略规划,但是花这么多钱值不值?广告效果到底有没有?我们都看不见。”

陈一欣说:“他们不是做过广告战略的规划书吗?你也是看过的,分析结果都在上面。”

鲍伯庆说:“那都是纸上谈兵,还没有看到效果。到目前为止,我们广告是已经出来了一段时间,但是销售量没有任何变化,谁能保证投这么多广告,销售量肯定会翻几番,我们投出的钱肯定会收得回来,你们三位谁敢说?”

陈一欣说:“我们现在不是来说气话的,我们是要处理事情,广告合同是跟人家签过的,是要履行合同,要恪守信用的。”

鲍伯庆发牢骚说:“陈博士,我不知道你关注了这几天上海的大小报纸没有,都是我们大奥药业的广告,确实创造了广告发布的多项记录。人家说这报纸是不是我们办的?是不是我们要把上海的所有的报社都养起来,报社不要卖报了,靠广告就能挣钱。”

陈一欣说:“美国就是这样,报社不需要卖报,不需要靠卖报纸挣钱,主要是广告收入,美国已经进入了报纸时代,谁的品牌广告多,谁的营销量较大,现在的传媒已经进入了报纸时代,报纸是最强势的媒体了。”

鲍伯庆对陈一欣说:“你喝过洋墨水,这个我说不过你,但是我现在账上确实没钱,我要发薪水,我要付原料款,我总不能把工厂卖了给他们付广告费吧?还有你们不要忘记,你们的品牌战略方案出来之前,董事长就走了。董事长并没有审核过你们的方案,所以,这样流水般花钱,我想董事长也不会同意的。不信,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这一次从鲍伯庆办公室出来的三人都垂头丧气的,陈一欣对欧慧君和梁助理说:“大家也不要太着急,这两天董事长就会从天津返回的,他回来了,什么事就好处理了,没办法,再耐心等待一下吧!”

欧慧君有点着急地对陈一欣说:“但是……”

陈一欣说:“你们也劝劝广告商,让他们缓两天,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等董事长回来,就两天了。”

在天津卫总经销的大门口,王守礼正在跟鲍伯伦话别,他手下的伙计在一旁帮着搬运鲍伯伦的一口皮箱上黄包车。

鲍伯伦对王守礼说:“这一趟来天津卫考察市场确实受益匪浅啊!要感谢你王老板的热情接待和带我实地考察。天津卫总经销有很多值得学习和推广的地方,回家后,我们得仔细考量我们其他各地的一些产品的销售模式。”

王守礼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我们今天的成绩完全是仰仗拿破仑对我们的扶持,没有董事长前期对我们的铺货支持,我们天津卫总经销不可能上得这么快。”

鲍伯伦说:“你呀,在营销上确实有很多独到之处,你的这一种垄断式的销售方式,我虽然有些保留意见,但确实对维护市场稳定价格,提高经销人员的积极性是有好处的。当然,我对为医院设立独家销售的药品,让医院赚取这么大的利润,这个还是有看法的。如果这些信息让患者知道,你说这些病人对我们大奥药业会怎么看,这可能不仅仅是一个销售分利的问题,甚至牵涉到医生和生产厂家的道德和责任的问题,弄不好会激化医患之间的矛盾的。今天就没时间跟你细谈这个问题了,以后我们再慢慢交流吧!”

王守礼热情地对鲍伯伦说:“这个问题我们双方再好好地探讨探讨,看有没有更好的模式。谢谢拿破仑,要注意身后的尾巴,一直跟着我们,分手后看看他们到底是在盯你的梢还是盯我的,一路平安!”鲍伯伦点着头算是应允。鲍伯伦和王守礼两人拱手作揖,鲍伯伦上车独自去了。鲍伯伦往车后一看,那两个年轻人也上了黄包车,他们紧紧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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