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生老病死,亦有意外身死。
死于非命者,其中又数溺亡最为常见。
跟了老头这么多年,柳城见过许多溺亡的尸首,并且一个比一个凶。
其中一些他还参与过动手,因此倒有点经验。
沉吟少许,他问:“怎样的沉尸?”
白安国回道:“据打捞人说,头上脚下,直立在河底。”
柳城一听,得,果然是一具凶尸。
尸体立在河中不用多说,这是典型的不祥,说明此人含怨而死,怨气凝而不散堆积在尸体里,从而导致尸体立而不倒,且变得沉重异常。
立尸处理起来说难不难,但也没那么简单,最主要的是得对症下药,如果能找到亡人生怨的原因,说不准就会简单些。
如若不然,便只能使手段强行处理。
不过这样的话,就有些吃力不讨好了。
“小兄弟。”见柳城低头沉思,半天未说话,白安国不禁小心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显然他问的不是事情本身有没问题,而是柳城对于这种事能不能行。
柳城回神,瞥他一眼,不做过多解释:“你们在门外等一会儿,我去准备点东西,然后随你们出发。”
说罢,他也不听白安国回应,直接转而奔向后院。
回到后院,柳城先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径直进到老头子的房间里。
这老家伙平日里藏得好东西不少,如果能找到几样,那事情就好办的很。
然而一阵翻箱倒柜后,柳城傻眼了,好家伙,难怪老头子背那么大一个包出门,这东西是一点不带留的啊。
“难不成真要直接干?”柳城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有些发愁。
倒不是他没法子处理,不过面对水中立尸的话,以他现在的能力还很吃力,危险性不小。
拼命不说,还得拼运气。
“嗯?这是……”烟抽过半,柳城站在房门口,来回扫视着整间屋子,忽然他目光一滞,落在靠门这边,床尾与墙壁的夹缝角落中。
里面有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他立马伸手进去把东西取了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根生满红锈的铁钉。
铁钉有两指粗,约莫一尺三寸,两头尖,中间扁,形似枣核。
柳城一眼认出,这不就是棺材钉嘛。
“老头子放一根棺材钉在房里干嘛?”他不解,这玩意儿在墓园里一抓一大把,没啥好稀罕的。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老头子不是丢三落四的人,这东西既然在他房里,或许和别的棺材钉不同,真有什么说法。”
柳城拿着棺材钉瞅了半天,没瞅出个所以然出来,索性不再多想,直接拿走便是。
有总比没有好不是。
退出老头子的房间后,他又接着准备了一些七杂八杂的能用到的东西,统一一股脑装进防水背包里,最后又回婚房和林氏说了几句话,告知一声,才关好门离开。
白安国他们还在大门外候着,没有柳城的允许,他们不敢擅自入内。
待柳城出来后,三人不多说,直接出发,出了墓园就上了一辆小轿车,直奔白家村的方向。
白家村位于临泉县最北边,后靠大山,左与江水相接,而那条江名为马尾江,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一路上通过交谈,双方算是认识了一番。
白安国是白家村的村长,同时家里还做些白事生意,几年前和青柳园打过一次交道,勉强算半个同行。
不同的是,他是一条龙,而青柳园是只管下葬。
至于那中年男子,则是白安国的儿子,叫白云耀,当前子承父业,已经出师。
这次的沉尸本是他在负责,后来察觉到不对,就向自已老子说了这事,两人经验丰富,明知尸体大凶,自然不敢擅动,这才找到青柳园来。
只因行内的人皆知,青柳园不葬寻常尸,独葬大凶!
数十年来,临泉县及周边地区,“闹事”的亡人基本都是青柳园处理的,声望颇高。
白安国暗暗想到,若是让行内其他人知道柳老爷子已经退休,现在青柳园掌事的是眼前这年轻人,恐怕会引起一番震动。
而等到了白家村后,柳城也知晓了那具沉尸的来历。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土生土长的白家村人,因为自身感情的事与父母闹不和,一个想不开就跳江自杀了。
当说起这件事时,白安国的眼色有那么一瞬的变化,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被柳城捕捉到了。
“这老家伙不老实啊。”他未动声色,依旧面带微笑。
此时车子并没有进入白家村,而是直接开到白家村西边,距离一公里左右的马尾江停下。
下车后,柳城看到江边已有几十来号人在那。
从衣着上来看,其中大部分的应当是村民,还有几个穿着救生衣以及潜水衣的人。
“小柳先生,请。”
从知道柳城的姓名后,白安国便不再以小兄弟称呼,而是加上了敬语。
他带着柳城向人群走去,那些人立马注意到他们。
“是村长回来。”
“村长,出事了,村长!”
三人刚过去,就被众人围住,耳边尽是嘈杂。
白安国眉头一皱,伸手摆出下压的姿势:“各位,安静,都安静一下。”
他一发话,人群很快平复下来,看得出他在村民心中很有威望。
“白老三,你来说,到底出什么事了?”白安国指向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中老年人。
那人赶紧上前,焦急道:“村长,李芳跳江了!”
“什么!”闻言,白安国大惊失色:“人好好的怎么跳下去的?”
“我不是说在我回来前,谁都不准靠近江边的吗!”
“哎哟,谁知道那娘们抽什么风,咱们发现的时候人都跳下去了,只听了个水声儿。”那人拍着大腿,语气无奈:“咱第一时间就让打捞队下去救人,结果人是摸到了,可死活拉不上来啊!”
这时,人群中一个穿着潜水衣的人,跟着开口:“没错,当时我们摸着人的时候,人没死,还在挣扎,但不管我们怎么努力就是没办法把她带上来,就好像水底有什么东西,扯着她和我们拔河似的。”
说这话的时候,几个打捞队的脸色都有些发白,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所谓的“东西”,众人虽没有明说,但一个个的心里都明了。
白安国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神色同样不好,他下意识的看向柳城:“小柳先生,你也听到了,又出人命了。”
“这李芳是谁?”柳城在一旁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他不废话,直接开口询问,以他的了解,就算是水底的亡人在作祟,也不该毫无缘由。
果然,听到他发问后,周边的人明显变得神色古怪。
白安国踌躇一会儿,才沉声回答:“是跳江女孩的母亲。”
柳城笑了,看起来似乎并未觉得意外。
他不慌不忙的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吐出腾腾白雾,继而直视白安国,眼神发冷:“白村长,机会只有一次,说吧,这女孩到底因为什么跳的江。”
被他盯着,白安国瞬间头皮发麻,手脚冰冷一片。
对方明明年纪不大,可不知何为,自已竟有种发自内心的害怕。
这种感觉不亚于几年前,那具行尸带给他的恐惧。
“青柳园的人果然不是正常人,老的如此,小的也是。”
一想起传闻中柳老爷子的手段,白安国终于承受不住压力。
他看看周围的人群,然后对柳城低声道:“小柳先生,烦请移步。”
柳城表情意味深长,点点头便随白安国一同走到远离人群的位置。
“说吧。”他淡淡道。
白安国轻轻一叹:“唉,没第一时间说出实情,还望小柳先生见谅。”
“主要这件事实在是我白家村近几十年来,最大的丑闻。”
接着他开始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