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说,“我本想既然退了亲事,就回来这里侍奉母亲,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但是母亲说如今大嫂娘家的兄嫂一家子都搬进来了,这里我们母女也待不下去了。”
李成林下狱之后,把房契和二百两银票都交给了王氏。人到末途,也有三分忏悔,若不是自已一味留连怡红楼,或许就没有分家,也不会有后来的一步步作恶。他对王氏说,“这银子和房契本来就是母亲那里抢来的,你归还给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康顺堂住吧。两个孩子都姓李,母亲也不会不管你们。还望你替我多伺奉母亲。”
王氏怎么会听,搬回了康顺堂,东西却没有给李美云,面对李美云的各种询问,只叫死老太婆少打听。转身就把娘家哥嫂接进来,“这么大的六间铺面空着,倒不如把油坊搬到这里来?”她哥嫂当然喜不自胜。当即全家搬了进来,只盼着李美云赶紧死了,这里就全由他们做主了。
“你二哥二嫂好狠的心,搬走之后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露个头,全然置我的死活不顾。我要是在你大嫂手下,活不过三五日了。”
“原来你只偏心大嫂,钱都只给大嫂,二嫂心里存了气。”白芷说,她之前经常劝母亲的钱要放明白些,都是儿子媳妇,不能太偏颇了。
“哪里是我要偏心,是实在奈何不了她啊。”李美云转向青黛,一脸哀戚,“我以前真是糊涂啊,就白芷都比我看的明白,她曾说指望她两个哥哥,还不如指望你可靠些。如今这兄弟俩一个把家里搅得家破人亡,另一个对我不闻不问,都是报应啊。”
“二哥他们住的远,或许还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当日在公堂上,李林两家算是彻底划清了界限,我们现在自然是不方便过问这边的事,只是白芷,她既是您亲生,却又姓林,她愿意留在这里,还是愿意去林宅那边都可以的。若想去林宅,也不多她一个吃饭的。至于婚事,只能以后慢慢再物色。”
青黛看李美云那神色,似有想跟着去林宅的意思,赶紧撇清了,白芷去是可以的,你却不能。要是李美云没有儿子孙子,一并收留也未尝不可。有儿有孙,旁边的人怎么好插手。
李美云确实是打这个主意,她衣食住行一应都要人伺候,王氏还会给她请佣人不成,每顿给她口残羹冷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现在也只有白芷能伺候她。看青黛不愿意,又哀哀的哭起来。
白芷也跟着哭。青黛实在没办法了,说,“找人送信给二哥二嫂,让他们回来一趟吧。那日李成林从这里抢走了那么多银子,只这几日,不可能都花了,王氏手里除了房契,应该还有不少银子,这些本也不应该归老大一家所有。”
白芷让杨业派马车去接李成树夫妇。詹氏其实已经听到她娘家来人送了信,青黛打官司、李成林卖白芷,到后来李成林被判流放,都知道个大概。只是她一意瞒着李成树,这段时间也不叫他去詹氏粮行了,反而主动说,天寒地冻、路滑难行,到开春之后再去也行。李成树很开心不用吹冷风往返几十里地,在家里守着盛姑娘唱小曲,对家里发生的事全然不知道。
看是晋王府的马车停在门前,李成树一肚子狐疑的和詹氏上了马车,才想来关心一下康顺堂的事情,“也不知道那天大哥和白芷回去后,他们还有没有接着闹,青黛怎么和晋王搭上了,还可以指挥王府的下人和马车。”
詹氏把娘家人传的信大致说了一遍,“据说打官司的时候,府尹本来要把青黛他们赶出来,后来晋王亲自去了府衙,才传唤了你大哥,和另外两个中人,最后判给青黛他们四百两银子。想来是晋王以前就看上了青黛吧。”
李成树犹在瞠目结舌中,“大哥他怎么突然连强卖人口的事情也敢做,白芷是我们的亲妹妹啊,真正毫无人性。”
“本来就是个荒唐的,离了康顺堂更加无人约束,和彭家兄弟混在一起,自然胆子越来越大,触犯王法的事情也敢做了。”詹氏言下之意,我约束着你都是为你好。
“你都知道了,怎么全不告诉我。我说怎么这段时间那么好心,叫我不要往城里来。”
“告诉你干什么,我本打定主意不闻不问,谁赢谁输和我们没有关系。没想到又上门来叫我们,终究是躲不过去。”
“瞧你这话说的,大哥被流放了,现在母亲只能靠我了,想必是要把康顺堂的房契都给我。”
“你不要想美事了,想必是你母亲没人养了,才想起你的。”詹氏嗤之以鼻。“我不稀罕那些房契,只要不叫他们来沾我就行。”詹氏的好处就是从不贪心,她只想死死守住已得的。但是这世上的事,经常就是求之不得,不要又硬给你。
“那天你硬拦着不肯出来做证人,只怕已经得罪姓林的了,青黛傍上了晋王,肯定会记恨我们。”李成树有意找由头责怪詹氏。
“你那天是想去给姓林的做证人吗,你分明说的是要你和大哥一起回来经营康顺堂。你以为你大哥是想给你一份家产,他是自已压不住彭家兄弟,想借你的手。”詹氏用白眼看他,“若不是我拦着,焉知这后面的烂事没有你一份。”
“我要回来了,说不定就没有后面这些呢。”李成树讪讪的,“兄弟走到这步,岂不是也有我的罪过。现在说这些没用,如果青黛记恨你我,这回把我们俩招去打一顿,如何是好,要不还是跳车跑吧。”
“你怕你刚才别上车啊,刚刚听说让你回来主持大事,兴奋的不得了。”詹氏对自已的丈夫哭笑不得,“那天也说了,论亲疏,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去给姓林的作证。况且最后就是晋王亲自出面,府尹不也没有把房契判还给姓林的吗,只是判了四百两银子,可见分家的事情,林二叔也不完全占理,青黛是个明白人,未必真的对我们有很大意见。”
王氏看青黛和白芷一直没走,李美云和白芷又不停哭泣,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对白芷吼道,“结案的文书上写的明白,姓林的是姓林的,和姓李的再无关系了。你跑到这里嚎什么丧,要是怕我亏了你母亲,接走自已侍奉就是了。若不肯接走,你们就赶紧滚出我家,以后也不要来说三道四。”
青黛说,“你以为房契在你手里这里,这些房子铺子就归你一人所有吗?白芷回来探望母亲都不行了。”
王氏不敢对青黛高声,院子里还站着晋王府的人。只是嘟囔着,和姓林的没有关系。
“我知道和我没有关系,所以派人去叫李成树他们了。”王氏吃了一惊。
李成树夫妇到了之后,李美云又是一通哭诉,没良心的儿子,把母亲丢在这里看都不看一眼。
“我们住的那地方都快到乡下了,消息不通,不知道发生了这许多事,还以为您跟着大哥大嫂享福呢。”詹氏话里有些讥讽的意思。
李美云心虚不敢说话。
口舌之争无益,为的是要解决问题,“那天李成树不仅抢走了我家的房契,也把这院子里所有人的银子都洗劫一空。想必这些东西现在应该在王氏手里。当然官府已经判决,房契归李家所有,和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只是为着母亲养老送终的事情,才特地请你们回来拿个主意,她现在手里没有一文钱,这后半生该如何安排。”青黛说,“这本也和我没有关系,只是中间连着白芷。”
“从前母亲只看重大哥大嫂,说他们给李家续了香火。现在虽然大哥犯事了,还有大嫂,还有两个侄子,母亲怎么算没有安排?自林二叔分家起,我们就只一心一意的过自已的日子,无论是房契,还是母亲的银子,哪怕母亲有金山银海都给了大哥大嫂,我们也不争一分。”
“之前分家,母亲虽然得了一份家产,但那会子她的身份,是林家的正房母亲,哪怕父亲走在前头,长留和员峤也得给她养老送终。现在闹到这个田地,林家和李家已经一刀两断了,她的养老送终当然要两位亲儿子来承担。”
“那闹到这个田地也不是我们闹的啊,是大哥闹的。他把这个家闹的天翻地覆,烂摊子又到我们头上。”
“这也不算个烂摊子,还有银子,这么多的房子铺面,也是一大笔家产了,本该够母亲颐养天年的,只是都在王氏手里。她强悍不讲理,母亲怯懦,除了你们谁有立场和她争?”
“对对对,这么大一处房子,也不能说都归他们吧,本该就有我的一份。”李成树始终想搬回来住。
“我说了我们不想争,都给她,让她好好照顾母亲就是。”詹氏打断李成树,她再不想和李美云和王氏住一起。
青黛气结,詹氏油盐不进,一副钱我不想要,养老也别来找我的架势。
“不管你想不想争,母亲都得养。否则就让母亲去衙门告二哥不孝,也一起去流放吧。”
詹氏蹭的站起来,指着青黛,“原来我一向与你为善,大嫂天天对你指桑骂槐,可是咱俩脸都没有红过,就是你要在药房领工钱的时候,全家也只有我一个人帮你。你为何今天却偏帮她,非要和我为难。”
不是青黛要和詹氏为难,而是不彻底的把李美云推给詹氏,以后还是麻烦不断,王氏虐待李美云,李美云就会不断的给白芷施压,白芷就会不断的哀求哭泣,最终还是会落到林家头上,如果李美云真跟着白芷到了林家,以后生老病死,都不能撇开李家。况且李成林只是流放三年,三年回来会不会再起幺蛾子?詹氏不喜欢李美云,但是硬塞到她手上,她会尽儿媳的本分。只有好人,有良心的人才会被为难。
王氏一直在外边听着,这时候也冲进来朝青黛嚷道,“我们自家兄弟的事,要你在这里狗拿耗子。以为自已富贵了,就可以随意插手别人家的事情了。”
青黛说:“今天我就管定了,你老实说李成林是不是把房契和银子都给你了。”
“他哪里有银子,不是都赔给你了吗?”
“他从母亲手里夺的有八百多两,还有其他房里多少有些碎银子。后来卖白芷怡红楼给了他三百两,这个官府没有管,他被直接下狱,怡红楼也没法找他要。小库房里还有些珍贵药材补品,若是变现也有二三百两银子。刨去他公堂上赔给我们的四百两,你手里除了房契,还有一千两银子。”算账是青黛的本行,李成树听得眼睛圆睁,就是詹氏也觉得完全放弃,实为可惜。
“一千两,你怎么不说一万两呢,他就给我二百两银子。”王氏脱口而出,她相信青黛账算的是对的,只是不知道几天功夫其余的银子都被李成林弄去哪了。
“那房契必然也给你了,那些药材是还在,还是已经变现了。”
“那些东西都还在,我也不知道卖给谁。”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王氏手里有多少东西。李成树夫妇咬牙切齿,李成林花钱的速度是真的很快。
“李成林给你房契和银子,不是让你自已昧下吧,至少要奉养母亲吧。你把娘家哥嫂都接过来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没有养,每餐端饭还不是养吗?后院这么大,多住几个人也安全些。”
李美云哭起来,“每次你们吃剩了,再给我一碗发硬的冷饭,浆洗也不管,你就是这样养我吗?房子银子都是我的,你还给我。”
“银子你儿子都花没了,你去监牢里找他要吧。如果不是李成林,这房子还在林家手里,和你也没有关系,既是他抢回来的,归我们母子,旁人也说不着。”王氏歪理说的理直气壮。
詹氏指着青黛说,“你要去告我们不孝,这等虐待婆母,抢夺婆母财产的为何不去告?”
青黛说,“我告了你们,你们自然会去追究她。”
大家都想找软柿子捏,其实最优解是软柿子联合起来捏硬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