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确认李相夷已经陷入香甜的梦中,角丽谯在黑暗的莲花楼中起了身。
小心翼翼地梳妆完毕,她轻手轻脚的出了门,跨上一匹骏马,向鹤城南面的小山奔去。
这座山坡不高,角丽谯到了山脚下,留意了一下附近车辙的痕迹,狡黠一笑,便下马,将马拴在树上,径直走向山林深处一片宁静的空地。
今夜无月,墓地鸦雀无声,角丽谯手中只有一盏并不明亮的灯光,她借着幽暗的光找寻着,摸索着远远近近的碑刻,原来这里竟然是一片墓地。
一块块冰冷的墓碑,宛如沉默的幽灵伫立。风悄然吹过,发出阴森的呜咽声,似是死者的哀怨低语。
角丽谯摸索着走到一块墓碑前,跪下双手合十。“孩儿不孝,十年没来祭扫了。”
她拜祭几次,然后拔去墓前杂草,又喃喃自语道。
“愿祖宗在天之灵,保佑南胤后世族人平安,保佑南胤长命百岁吧。”
“长命百岁?哈哈哈。”一个苍老而且有些可怖的笑声仿佛划开了长夜。
“一统天下的大熙李家代代无后,你们一个灭亡的南胤还想着长命百岁。哈哈哈。”
角丽谯听到这声音并没有回头,只是缓缓的直起身来。
“光庆帝无德而夺位,有此报应,岂不是天道轮回?你做下这欺瞒天下的大事,却在大熙皇宫颐养天年这么多年,还有脸妄议天道。“她回头,冷冽地看着那个被几个侍女抬在坐撵上的老女人。
那正是当日寿宴上的大熙太皇太后,极乐塔故事的女主:盈妃。
“盈妃这些年过的真是母慈子孝,风光无限。
可奇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竟然屈尊降贵,跑到我们这个偏远小城的野坟来见我,真是我角丽谯的荣幸呢。
还是说,你这般辛劳,只是因为要给封磐,你儿子的堂兄弟,一个薄面?”
“角家的女人果然伶牙俐齿。南胤最得宠的家族死的就剩你一个,居然还能嘴硬。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本宫已经猜到你们上次进宫是为了母痋。才盯上你们,没有我的纵容,你们能直入大内?”
太皇太后故作张牙舞爪的样子。
“哼。太皇太后如果真有你说的这么聪明,大熙皇帝,你那个表面姓李,实则姓封的儿子,居然被小小的子痋所控?
你暗地里拼命想联络封氏族人,没发现最后却找到我头上了吧?”角丽谯回过身来,握紧手中利剑,冷眼看着那个玉辇上被簇拥的人。
“太后娘娘仔细看看,这墓地是当年大熙秘密绞杀南胤贵族,角氏和封氏族人的墓葬之地。既然来了,要不要数数看,你们大熙欠我们南胤多少人命?”
“哼。“太皇太后多年未见敢有如此语气对她说话之人。也第一次见,有人将滔天的秘密这样光明正大的捅出来。
“你想杀了单孤刀,但就是因为他进了极乐塔,拿捏了你。你怕泄密,根本不敢动他。哈哈,可怜,可笑。
但是你是怎么想到要和我们这些与你们大熙皇族世仇的角氏和封氏合作?又怎么笃定,我们愿意和你合作?”
“愿意?你们如今龟缩在这个小小的鹤城,守着个末代的皇子,大军一到,你们以为你们有得选?
至于为何要合作,那是因为当年的人都死绝了,本宫是唯一那个知道如何克制母痋的人。
你们只有与我合作,克制了那人手中母痋,收了我皇儿身上的子痋,才能收了大军压境的皇令。你们同样没得选。”
封磐也从黑暗中走出。原来此人也收到角丽谯通知,一直秘密跟随至此。
“公主,小心此人信口胡言。痋虫的炼制和克制之法,代代相传,风氏效忠南胤皇室,只为皇室之人炼制痋虫。
当前宫中母痋,是传承自萱公主时期,用风阿奴用萱公主的血淬炼而成。
而痋虫的压制,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血脉压制。萱公主的父亲龙胤帝和母亲角后都在萱公主出嫁前死去,尸骨归葬南胤神山玉龙雪山,怎么可能有能够压制那母痋的更高级别的痋虫?”
“萱公主的母亲是角氏?“
角丽谯听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不错,之所以角氏代代为南胤圣女,族中嫡系享皇室尊容,皆是因为角氏族人,可以炼制一种风氏无法炼制的痋虫。
此痋虫传说感天之精华而孕,十月怀胎而生,可生肌修骨,可活白骨死人。
帝王有此痋虫附体,则可百年不死,永享社稷香火。
传说当年的鱼从帝,靠长生痋足足活了两百多岁,熬死了他多少儿子孙子。
而这个龙胤帝,虽然不知为何没能长生,但他娶角氏女,必然是为了这个长生痋。
长生痋若在他体内,可靠角氏的血唤醒,此痋自然可以克制那宫中母痋。不幸你问问那个姓角的女人,她家族的秘密,她一定比我更加清楚。“
盈妃嘲讽的看着封磐道。
“公主?“封磐惊奇的看着焦丽谯。
“她说的没错。而且你娘给我的钥匙,就是用来打开那雪山上龙胤帝和帝后的帝宫。”角丽谯看了封磐一眼。然后瞬间又把犀利的目光回转至盈妃,抱着胳膊道。
“不过太后,你怎么不想想,雪山万年积雪,九死无生,你唆使我等去开梓宫,拿我等的命去赌,怎么知道我们会不会答应。 ” 角丽谯将灯笼拎起,冷峻的目光直逼盈妃那苍老的面庞。那面庞一如几十年前一般冷血无情。
她怪笑道。“本来自从你们知道这些,就已经是必死之人,既然不从,别怪本宫不客气,今日你们这祖宗的墓地,也就是你们的墓地了,你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哈哈哈。”
说话之间,盈妃做了一个手势。数百大内高手一起在黑暗中,同时发动了迅疾的攻势。
封磐刚要举剑护卫,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处,一排高手便如风过的排葱一般,齐齐扑倒在地。
“李相夷?“ 有大内高手惊呼。
角丽谯回头一看,暗处站着的,竟然真的是他。
此时,又是一批新的死士紧随而上,此人刚要拔剑而起,便听角丽谯大喊一声。 “住手。”
盈妃愣住,一干人等也愣住, 不知道她为何要喊李相夷住手。
不过没多一会,那一群要一拥而上乱砍的死士,便齐刷刷倒了地,而李相夷也歪倒,幸而角丽谯一把捞过,稳住他身形,靠在自已身上。
盈妃见状不妙,下了步辇,竟然自已小脚一歪一倒的想要逃命。
角丽谯嗤笑起来:“太后娘娘莫要着急,我这无心槐只对那用了内力之人有作用,若是没有施内力人并无妨害。
不过是与太后娘娘谈事情,想要光明磊落一些,若真是打起来,你将大内所有人压上,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
盈妃全然不理她,只顾自已逃命。
因为李相夷偷偷来此,居然莫名其妙为了护她误中无心槐,角丽谯也只能放弃追盈妃,指挥封磐从远处去弄辆马车来把人送回去。
她给李相夷喂了解药,见此人还是不醒,暗暗心惊,不会是这次改良的无心槐有什么瑕疵。难道是内力越深的人,中招的越深?
她索性一咬牙,将人扛上肩膀。此人看着瘦,扛到肩上却沉的要命,若不是她运着扬州慢的内力,根本扛不动。
她累的气喘,居然有人不领情,就在耳边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腰,腰硌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