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两个啃着馒头的壮丁在一个巨大的未完工的尖塔建筑下,瞅了一眼刚刚拿着皮鞭,巡逻离开的士兵,一边叹气一边咬着耳朵小声抱怨。
一个高个子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咱大过年被抓来当壮丁,没日没夜地盖这破塔。这工期紧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一天到晚连轴转,我这腰都快累断了。”
另一个中年矮胖的说:“可不是嘛!就这破伙食,天天不是稀粥就是烂菜叶子,一点油水都没有。就发那么几吊工钱,都买不起肉打牙祭,咱干这么重的体力活,这身体能扛住才怪呢。”
高个子叹了口气。“最可气的是还没有人身自由,春节想回家看看老婆孩子都不行。也不知道皇帝老儿盖这玩意要干什么,咱这命咋就这么苦呢。”
矮个说:“你小点声啊,别皇帝皇帝的说,几条小命都不够赔的。只能盼着这该死的塔赶紧盖好,咱也能早点解脱,说不定还能留条命回去。”
旁边又有一个不高不矮的年轻人从后面拍拍他们的肩。“嗨,你们知道这塔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两人刚想提醒这个年轻人小心别乱说话,只见突然就有士卒冲出,对着这个年轻人猛的一顿鞭子就抽了起来。
年轻人痛苦的扭曲成一团,而旁边的高矮个子,早已经吓傻,赶紧闭上嘴四散走开。
…………
新年已过,余寒未除,天机山庄的寂静之夜,莲角二人缩在床榻上,正在对着一个画纸上大致描摹出的塔的轮廓出神。
“墨染尖塔是用来做什么的?”角丽谯苦苦思索。
李莲花指了指塔的旁边。“方大人提到,塔在河边,这河,会不会是姜水?
“你说这塔,是在姜水附近?”
“极有可能,此塔所需材料,可以顺江而运至,所以想要快速盖塔,修在姜水下游很是方便。
而且此时为年节,想要征用民力就需要在郡城旁边。
所以这个盖塔的地方。”李莲花拿出另外一份对照的地形图,右手一指“应该是在京郊回姜堰。”
“单孤刀处心积虑盖了这塔,总不会是为了像极乐塔一样为皇家续命。自然更有其不可告人的阴谋。”角丽谯看着尖塔示意图,喃喃自语。
“可惜方大人并没有接触到关于塔太多的秘密。或者说,塔只是计划中的一个环节,本来是需要方大人来拉拢天机堂,找到善于机关工巧的人帮忙。方大人虽然被痋虫操控,但下意识中不惜自毁,也不愿被裹挟参与,可能和这个塔的机关设计过于阴损有关。”李莲花猜测到。
“但是也不是非要天机堂的人不可,当年极乐塔想盖也就盖了,皇家若要想找能工巧匠,又有何处寻不到。
我们若要探寻其中关窍,皇宫也并非毫无门路,只是…”
李莲花看向她沉思的脸。“你是说…盈妃?”
角丽谯点点头。“去宫里找她,毕竟,长生痋在现在在我们手中。”
李莲花点点头。“还有那塔也盖在京郊,寻着河道应该能找到,如果从此突破,我们未必需要盈妃那个女人的情报。我们明日就准备出发。带上莲花楼一起沿着姜水北上。”
角丽谯亦是点头道。“此次上京,恐非一时之功,只有彻底扳倒他,才能改写大厦将倾的局面。鹤城那边,我也来通知一下他们我们的情报和计划。”
她将要起身,李莲花一把拉住她。
“天寒地冻,明日晨起再做也不迟。”说着便去搂她腰身。
角丽谯见他要嬉闹。连忙捉住他的手。“这天机山庄中,有功夫在身的人不少。安心休息,明日还要赶路,不要胡闹。”
李莲花心里知道,面上却是嘴角向下。没精打采的靠在床背上。
“怎么是我胡闹,明明是阿姊心里向着外人。”这三英战吕布一事过了几日,李莲花的阴影还没消散。
角丽谯使劲揉他的脸。“是你被丫头缠着让我解围,也是你年少意气让展少侠天天散着头发,上辈子耽误人家姻缘。你又不是把把争输赢的李相夷了,跟一群小孩子计较什么。”
李莲花笑着啄她眉眼。“我自然是不计较的,但是阿姊要给我补偿才行。”
“我听闻京城玉屏楼的甜品芙蓉膏天下一绝,每到上元节还会通宵营业,我们若是上元节能赶到京城,我带你去尝尝。”
李莲花又细细密密啄了腮边唇角,这才不舍将人放走。
角丽谯放置好了信鸽的信件,又转到马棚,为二人的马匹加些料草。
她放完料草只听旁边二人马车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难道有人追踪他们已经到了天机山庄?
角丽谯扶着剑小心翼翼的靠近。
等剑指着脖子,才发现藏在马车中的是灰头土脸的方小宝。
关梦河和苏小慵前天动身离开,这家伙已经哭了一场。
被母亲一番训斥,还以为他会老实一阵子。
“你们是不是明日都要动身走了?”
方小宝说。
“带着我吧,我绝不添乱的。”
让我想想,李莲花说他上辈子怎么甩掉这狗皮膏药的来着。角丽谯心想。
“方小宝,让我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角丽谯回顾左右,然后面对方多病一脸严肃的说。“你也发现这个李相夷与当时你在天机山庄初见时候性情不一,对吗?”
方多病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不才师从蓬莱仙人,也略鬼神之道。我已经追踪这李相夷多日,我怀疑,这个李相夷已经被莲花精附身了!”
“啊…”方多病的啊字没出口,就被角丽谯严实捂上了嘴。
角丽谯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眨巴眼睛轻声道。“勿要打草惊蛇。”
然后贴在他耳边小声道。“昔日李相夷眼高于顶,花钱从来不数。这个莲花精泥巴地出身,花钱很是抠门。昔日李相夷内力肆意挥洒,从不与人多废话。这个莲花精却低调的很,外人面前功夫从不出手,只会与人打嘴仗。昔日李相夷穿的玉树临风,多情风流,这个莲花精总是莲花一般一身白色素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啧啧啧。”
“这…”方多病的眼睛怀疑的看着角丽谯。“真,真有这种事?你不是在骗我的吧?”
角丽谯说。“
这花妖法道远高于我,所以我奈何不了他。你若不信,按照我的法子验一遍你就知道了。你耳朵过来。”
方多病附耳上去,听着她仔细一番交代,像下定了决心。“好,如果真如你所言,我一定要竭尽全力,把我师父从莲花精手里救过来。”
角丽谯小心翼翼的把一方帕子包着的一颗莲子交到方多病手中。
“记住,光照不阴不阳,三日换水,发芽后再置于塘泥之中,小心呵护,每日对着它吐阳气三口,不能多也不能少。等花开之日,才是收妖之时…”
方多病心不在焉的点着头。心里已经想着如何去李莲花那里试探。
角丽谯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等方多病回神,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这重任便交给你了,我受内伤颇深,要回去修炼。”
……
李莲花睡到半梦半醒,突然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屋外喊。
“李莲花!李莲花!”
哦,又是那个方小宝。
“在呢,没死,大早上的吵什么。”李莲花含着没睡醒的下床气起来开门。门一推开,只见方多病站在门口,眼神可怖,见了鬼一样。
“方小宝你怎么了?”
却见那孩子一蹦三丈高。运起他还没成型的轻功,飞一样的跑了。
“这小子永远都是目无尊长,没礼貌。”李莲花打着哈欠,又走回了香甜的被窝。
“等一等,他为啥要叫我李莲花?不会是晚上听墙角了吧?”李莲花脑子动了一下下,又因为架不住困意,很快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