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我？”韩岁警觉地看向小舅。
“没了，我就知道这些，还是无意中了解的，毕竟人在医院，我是主治医生，躲不过。”
沈炆强装镇定，虽然平时和韩岁聊天也是七句真三句假，应付自如，她心大也听不出来，但突然被她这样盯着，还真是心里有些发毛。
“真的？”韩岁左胳膊搭在桌子上，向前微微探着身子。
“真...真的，我又不是警察，怎么可能啥都知道。”沈炆觉得额头有些微微冒汗。
“好吧，姑且相信你。”韩岁退回来，身子靠在椅背上，像是突然找到了支点，筋骨也疲软下来。
“溜肉段，清炒小白菜，慢慢吃。”
韩岁刚想着下一步要干什么，老板端着菜出来了，韩岁印象里记得，老板是个身板直溜的大叔，这几年没见，大肚子也冒出来了，多了份富态的憨厚感。
正思索着，韩岁想起来，刚刚大叔和那个女孩似乎有对话，好像是说让她好好照顾自已，他们之间...是不是认识？
“大叔。”韩岁叫了声，老板身子顿了顿，本来半边身子已经踏进了后厨，就又折返回来。
“怎么了？”
“大叔，能不能向你打听个事儿？”
“什么事儿？”
大叔也是热心肠，正恰巧这会子店里没什么人，就到两人旁边就近找了个板凳坐下。
沈炆坐在韩岁对面，一个劲的给大叔使眼色，想让他别搭理韩岁，韩岁看在眼里，可大叔压根没瞅他。
“哎，是不是锅里什么东西糊了，一股味儿，你快去看看。”
沈炆见一计不成，就想把老板支开。
“后厨没东西，哪里有味儿？我儿子在里间打游戏呢，郑伟！是不是你。”
大叔站起来朝后厨后面瞅了瞅，里间里恨恨的传来一声怒吼般的“没有！”，一听就是逆风局。
“你是不是闻错了。”
韩岁回过头扫了小舅一眼，他就瘪了，闷头吃不吭声。
“大叔你别管他，他最近医院压力大。”韩岁也不忘讽刺他一顿。
“噢，压力大啊。”大叔也跟着说了句，沈炆眼看着脸色越来越臭。
“大叔，刚刚那个女孩你很熟吗？”韩岁懒得搭理他，赶紧让话题回到正轨。
“刚刚...你说飞飞吗？我打小看着长大的。”
韩岁一听，瞬间感受到了希望，餐桌对面，沈炆双手捂脸，面露难色。
“她家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韩岁也不敢一开始就把话挑明，就只是拉家常一样问问。
“唉，这孩子也是惨...”
“得有将近十来年了，是个冬天，外面雪下得贼大，我和孩子他妈见也没什么顾客，就打算关店回家了。
“就这个时候丽秀进来了，就是姜飞她母亲，抱着孩子，满脸憔悴，头发就这么乱蓬蓬的在风里晃来晃去。”
大叔似乎很同情他们，也似乎是触及了许多年前的往事，身子也瘫软下来，胳膊伏在桌子上，有些悲伤。
“我和孩子他妈都以为是要饭的，家里是开饭店的，别的没有，要饭肯定是管够的，就让她进来给她下了碗面。
“那个时候飞飞还小，被丽秀包在襁褓里，见了生人咯咯地直笑，可可爱了。”
大叔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瞧着门外，可身上似乎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
“吃完后，她要结账，我说算了，看她娘俩也不容易，结果她直接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大红票，孩子他妈回家后告诉我，无意中瞥见，那包里满满的都是红钞。
“我帮她们娘俩找了个地方住下，她们也就在这扎下了根，一直没走。
“没人知道她们从哪里来，或者是经历了什么事，丽秀也从不在外人面前提及。
“起初那几年，飞飞还小，丽秀一个人照顾她忙不过来，外面的活也难找，就在我店里干了两年，这两年我见着飞飞和我家儿子一起长大，真就把她当自已的女儿看待。
“后来飞飞长大了点，开始上学，丽秀不想再麻烦我们，就出去找活干了，也是从那时候，外面开始有流言传丽秀的闲话，说她不自爱，插足别人家庭。
“直到有一天我没忍住，问了一嘴，丽秀是个要强的女人，她满眼噙着泪，看着我一声不吭，就这么走了。”
韩岁似乎看见大叔的眼角有淡淡的泪花，往事泛黄，兜兜转转生长在记忆里，一滴泪，便又枝繁叶茂。
“我再没见过她，只是偶尔飞飞会过来，她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和我亲近，我有时问她些事，她也只是默认，点点头当做回应。”
余晖洒进店铺里，油亮的桌板金黄，三个人各坐在一角，视线停在某个角落里，默默无言...
“害...我把氛围整坏了，你们吃啊。”大叔站起身，往后厨走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你刚刚问我啥来着，飞飞啊，这些年虽然我没怎么看着她，学校里的传言我也了解过，但我还是相信，她肯定是个好孩子。”
大叔说完就消失在挂帘后面，韩岁被这悲伤的氛围感染，也不自觉情绪低落下来。
“我说你别问吧。”沈炆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我又不知道会是这样。”韩岁想着刚刚小舅阻拦的样子。“难道你知道啊。”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沈炆说着端起旁边的水壶倒了一杯水喝起来，趁着抬起头不去看韩岁。
“大叔刚刚说那个飞飞和她妈妈在店里帮过两年，她看样子应该比我小不了几岁，她还没上学那两年，不就是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吗？你总来这边吃饭对吧。”
韩岁无意中发现了盲点，怪不得小舅总是有意隐瞒，原来这里面还掺杂着他的事。
“我说你放过我好不好，你今天问太多了吧。”沈炆早就累了，韩岁还精力旺盛。
“那不然干嘛，回家睡觉啊。”
“你也体谅我一下，我是医生，要工作的，忙一天了，让我休息休息行吗？”
“好吧。”韩岁想了想，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真把小舅惹急眼了，彪起来也是难搞，在医院里工作本身就压抑，韩岁可不能真给他戳破了，到时候别全拿她泄火。
“喂！想什么呢？”
看着韩岁一反常态，忽然平静下来，沈炆倒有些后怕了，谁知道她又有什么鬼点子。
“吃完了吧，走吧。”
“去哪？”
“回家睡觉！”韩岁挺胸抬头地走出了饭馆，还不忘回过头来催促他。
“来了来了，活阎王，啥都得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