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祈福节那日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开始生疏了些。
樽和元年,原本随樽和帝住在宫里的聂泽,突然让樽和帝放自已回平都候府,起初樽和帝因为平都候府离江都太远了,但耐不住聂泽百般无赖,最后给聂泽在东宫府旁重新建了一座平都候府。
樽和帝又给聂泽在身边的锦衣卫里挑了几个得力的做近卫,聂泽和聂榕双方都满意了,聂榕才罢休。
聂泽回平都候府只是方便祁南来找自已,还有一点就是与聂榕待在宫里,那些破规矩太多了,一点都不自在。
“明渊”
立在聂泽一旁的近卫,问道:“侯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宸王府帮本候送份请帖,请宸王世子来本候的生辰宴,对了,府里都打理好了吗?”
“侯爷放心,府里的事务都是由指挥使瞧过了,经白首辅之手在呈给陛下给做的最后的决断。”
明渊一板一眼的回道。
聂泽收拾着桌上的纸砚,随意的说道:“就三个人,这也太麻烦了,给皇姐说一声,要他们快点,不用太繁琐,简洁点就好了,太繁琐了,我自已看着也烦。”
“是。”
明渊不是聂榕给聂泽的人,而是平都候身边的老人,在平都候身边从十五岁开始做副将,一直到平都候身死之后,自已一个人经常在平都候府附近乱晃,最后买了个小酒楼,做了那小酒楼的东家,找了个管事的掌柜,
至于当年的平都侯吗?虽为皇室之人,按道理是要封亲王的,再不济也得是个郡王,却只是封了候而不是王,这件事情只是因为世家们为了稳住手中权益,当年安庆帝与平都候私交甚好,平都候想推行“公田制”由此减少地方流民,增加粮食收成,收成多的则以多余粮食上交粮仓抵了田税,安庆帝觉得可行便在朝中询问内阁异议,结果受到一众世家的强热不满。最后由平亲王降为平都王后又降为平都侯,平都候心大,觉得倒无所谓,反正自已是皇室宗亲,没关系。
明渊按聂泽吩咐将请帖送了去。
对祁南的话聂泽其实也没太上心,他想要做的就是推翻世家,还父亲一个清白。
“祁南,宸王世子......或许本侯可以利用他的权利,对的,我聂行时不是断袖,对,.......我不是断袖,嗯。”说罢,还心有余悸的抚摸着自已的胸口。
此时,祁南正在与武学师习武,明渊便在门外等候。柏川走了过来,说道:“世子这会儿,还下不了学,你先与我去找二公子。”
明渊向来不苟言笑:“我有公务在身。”
柏川无奈道:“世子偏担二公子,万一二公子来找了世子,你肯定会无功而返。”
明渊眉头一紧。艰难地说出一个字:“行。”
午时一刻,初南终于下学了,一出来就看见了明渊与柏川,“怎么,平都侯找我有事?”
明渊把帖子递给祁南说:“下日是由候爷生辰,这是侯爷让卑职单独给您送的。”
祁南看了看请帖道:“聂小候爷继承了平都侯的位置?”
明渊回道:“这是陛下与内阁的意思。”
祁南颔首,让柏川送走了明渊,对柏川说道:“若是此般,那往后遇上战事,不论他是皇亲国威,那都得上战场。”柏川随行祁南多年立刻明白了:“自开国以来,内阁一直都是世家统领,他们不可能让出自已手中的权利。”
祁南点点头,“一点没错,走吧,这三伏天热死了,柏川,你还要在这烈日下待多久?”
祁南似乎同她生母一般,见不得光。他的母亲是西洋公主玛娜珊丽,安庆年间大量洋人行商涌入辽元。
宸王的两个儿子的生母也就是在那随着洋人行商一齐进入辽元的,只要有人与权力的地方,皆分三六九等,那位西洋公主在西洋皇室不受待见,因为玛娜珊丽的母亲是北洋人,玛娜珊丽没有纯正的西洋皇室血统,她的母亲却是西洋国王的第三位王后,是送来和亲的,不过这位公主在北洋地位也十分低下。
不论是祁南与祁宵还是玛娜珊丽与她的母亲,在那个时代因为他们身上流着的血就已是十分不受人待见。
祁南不恨玛娜珊丽为他带来的不纯血统,祁南恨的是这个世间,如果不是因为宸王身份尊贵,那在辽元的祁南估计自已早就死了,祁南从烈日下回到阴暗的屋檐内,对柏川说道:“叫他们在武学堂上立个棚子,这烈日太大,我有点受不了。”
柏川回道:“世子,宸王妃叫您去主苑一趟。”
祁南拿起柏川递来的帕子擦汗,回道:“应该是祁宵又惹事了,走吧。”
玛娜珊丽当年与行商受到辽元地方官的打压,她正与地方官说理。
谁知正巧碰上了来给皇后姜落选贺礼的宸王,宸王出面解决了这件事,也因这件事让两人暗生情愫。婚后十分偏宠这位异国妻子,不同其他亲王,郡王一般,后院小妾八九个。只此一位正室,没有偏房。姜落与安庆帝也是十分着急,只有一位正室这算了,这正室还是个西洋人。气得姜落三天没吃一口饭,宸王虽性格温顺儒雅,但脾气倔。宸王数次遣人去问,姜皇后只回三个字“气饱了。”最后双方死磕无法无法,姜落只得放弃。
祁南走到东苑,让柏川在外等,自已叩了门进去。“母妃。”
玛娜珊丽正忙着准备皇后寿辰 头也没抬一下,只问大儿子,小儿子近来怎么样?
祁南一头雾水,回道:“祁宵不是在太宫上学吗?”
玛娜珊丽无奈的掐了下大儿子的脸, 一急,用了西洋话回答:“He's not at the palace at all.(他根本不在皇宫)”这下好,祁南更一头雾水了,“啊?”
“没有,是母妃太糊涂,我是说祁宵不在皇宫,你带人去找找。”
祁南这才明白过来,虽然说宸王妃是西洋人,但她并没有教过两个儿子怎么说西洋话,就怕追杀她的西洋人找到她的藏身之处,继而杀了自已的丈夫和两个儿子,祁南探出身子叫:“柏川,带人去找祁宵,就说母妃找呢。”
“是,世子。”
转身回对玛娜珊丽说:“母妃,皇祖母的寿辰不是在一月吗?现在才十一月。”一边说一边给玛娜珊丽收拾身旁的礼单和已经写好的帖子。
“这是你皇祖母的安排,你皇祖母愿意把这件事交给我,让我来办,我在心中已经十分感激母亲了。当然要早点准备好。”
祁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了,母妃,过几日是平都侯生辰,请帖已经送来了,父王去吗?”,祁南把请帖放到桌子上。“平都侯?”玛娜珊丽虽有疑问,但仍旧忙于手头事务。“对啊,平都侯的世子,聂泽,如今女帝上位,他便受封回了侯府。”
“那.....你去吧。”玛娜珊丽有些犹豫,既然请帖送来了,不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随后有嘱咐道:“万万不可失了礼数,按辈分来论,那平都候世子还是你的小叔,”
祁南点点头,说道:“母妃,皇室的辈分落差太大了,您不说我还不知,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吗?”
玛娜珊丽挥了挥手让他回房去准备聂泽的生辰礼。
夜晚,祁宵被近卫们连绑带提的给捉了回来。
聂绍训斤着祁宵和祁南。玛娜珊丽闻后匆匆赶来。
“你看看你们自已,自已的幼弟成天往外跑与人打架,祁元裴!你不管管吗?祁宵,你也是!长兄如父,祁元裴让你在太宫好好上学,往外跑什么?”
“聂绍,算了。小宵,这不是第一次了,不能每一回都让哥哥因你受罚。 就让你哥哥看着你去祠堂思过。”
祁宵心里有气 “母妃!”玛娜珊丽说道:“每次都是因为你不听话,你父王才用‘长兄如父’这个道理来罚你,不是吗?”
祁宵二人跪于祠堂内,过了好一会儿,祁宵才对长兄说道:“哥?我......不是故意的”
祁安没反应,他正在想该怎么对明日的小侯爷交代。
“哥?”
祁宵又叫一声,祁宵才回过神,“嗯?没事。”
祁宵以为他接下来去说什么宽慰自已的话。岂料直接蹦出一句。
“我已经对有你这个废物弟弟习惯了,过几日随我一同习武。”
祁宵正想拒绝,但又转忘一想,还是算了,回回拉上祁南陪自已受罚已经够对不起了,自已还是好好学习,发奋图强吧。
这边的祁宵是想好了,可祁南还没想好该怎么办。俩兄弟们就这么在祠堂面壁思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祁南就跑出去看各家商铺的好货,逛了一圈才发现.....辽元都是些什么玩意,没一个顺眼的。算了,硬着着脸皮去了。拿自已贴身匕首做生辰礼了。
这把匕首来头可不小,这可是上一任暗卫指挥使留下来的,因为和宸王幼时相识,乃旧友,却在一次任条中不幸身亡,这把匕首从匪群手中流出来,转了许多圈才到了祁南手里,这匕首也非什么普通材料制做的,乃是上等的紫檀木材料制匕首柄,纯度极高的玄铁锻造的匕首刃,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等祁南到平都候府的生辰宴上已然是饥肠辘辘,“世子, 拿些点心垫垫吧。”立在后边的柏川说道。祁南与其他宾客一般,在侯府的逛着,听这活一口回绝。“不成,等午时开宴,咱没迟到算好的了。”
主仆二人在后院逛着,一路上还有不少朝廷官员,太宫学子,都是和女帝与聂泽有些关系的,关系不好的也有, 就是敌对女子当政的玉家了,一脸官司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
祁南尽量往人少的地走,一路上给他打招呼的人回以微笑。一副正人君子样在后院闲逛,留着个爱打架的弟弟与几位近卫在前院。
柏川开口问道:“世子,那小侯爷?”祁南摆摆手,回答道:“聂泽叫我来定有正事相商, 咱们等着小侯爷的暗示。”
聂泽刚好起床,洗漱完毕,来后院闲逛,迎面碰上一心只想找个安静地的宸王世子,柏川看到聂泽赶忙退下。
聂泽越过祁南在一旁的亭子坐下,懒洋洋的问道:“祁南,你怎么走到本侯的小花园了?”祁南走到凉亭一坐,接过聂泽手中的茶壶自已倒了一杯而后又给聂泽倒了一杯,聂泽挑了挑眉,半晌没说话,“你还真不客气。”
祁南饮完了茶,回道:“侯爷趁着自个儿生辰,有什么事找我吗?”
聂泽不饮茶,摇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随后拿出一个信封,:“祁南,你够聪明的,喏,皇姐让我给你的。”祁南眉毛微挑,“陛下?”
祁南放下茶杯,拿起信封折开来看。“陛下幼时,便对西洋人有所疑心,陛下这是怀疑朝中有西洋奸细?”
聂泽点了点了头,那冷漠高傲的表情却还是一点没变。“还有,今日你送来的匕首,我不要。”
祁南放下信封,问道:“为什么?”
聂泽回道:“没为什么,那匕首来头不小,我怕引来杀身之祸,你还是自已留着玩吧”
眼前人与一年前那位贪玩的小候爷判若两人,眼前这位,未到及冠之年,可发丝却梳理干净,无一丝杂乱,额前的中分处刘海整齐的理在眉处。刘海两端的两缕往后微卷的龙须边,那微卷的小尾巴刚好拢住后面的长发。两边龙须边是 额前流海的两倍,垂直的话应是刚好与耳垂稍低一些平齐,左右耳垂挂着一颗小红珠,看得出来,那红翡应是宫里头的东西,左侧发还扣着一个卷云流水银发扣配蓝白流苏,外披淡湖青长袍内着月白交领底衣,一段淡湖青腰封也是与发扣一般,绣着卷云纹流水。那手艺没得说,一定是陛下叫人送来的,唯一与这位身着不搭的是聂清鼻梁上的金丝框琉璃镜,那双眼睛是旧疾,娘胎里带出来的,太医院当年想了许多办法,老太医就差把头发薅秃了。可最终也还是没能医好聂清的眼睛,至今都只能戴着一副眼镜。
聂清见祁南盯着自已看了半晌没说话,问道:“祁南,你一直盯着我看是想做什么?”
祁南忙收回目光,倒了杯茶:“没什么,就是觉着小侯爷与一年前不同了。”
“是啊,一年前,我还不用戴眼镜,前几日还传太医来瞧过,但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没办法了。”听聂泽这么一说,祁南莫名有种钻心的的痛,终是忍下了。
这套服饰配上聂泽这张冷艳的面庞,面白唇红,一双稍长的杏仁眼,眼角那不上不下,待得正是地方,面颊微圆。配上正好一副少年贵公子的模样。
祁南开口了,“小侯爷,午时了。”
聂泽转头望向祁南。“合着你是来混吃混喝的?”
祁南摆出一副无辜脸,聂泽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气的要死,“什么人呐真是,脸皮厚得赛城墙厚颜无耻真是。”
无奈,谁叫人是自已请来的,这都聊到午时了,不留人吃个生辰宴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聂泽起身往前院去,祁南跟在后边。
柏川看见自家主子出来了,便移至祁南身侧,祁安抬手示意柏川川去看着祁宵。
聂泽偏头对祁南说道:“那位着青灰骑装的是你弟弟祁宵吧。”
祁安也不转弯子,说道:“没错,你怎么认得?虽为一母同胞,但我和祁南长得并不像。”
聂泽背手说道:“令弟昨日出来打架,你不知道吗?这个做兄长的。”
祁南惊愕:“那小子打得是你?”
聂泽摇摇头,“打得我手下。再说了就祁宵那简直就是三脚猫工夫,改日有时间,我教他几招。”
祁南受到了二次惊吓:“你会?敢问侯爷师承何人?”
聂泽“唰”的一声展开扇子。“兵部尚书栾海辉,西川二十一府府主白宁。”
显然,祁南那张脸上满是震惊。
聂泽看了祁南一眼,无所谓道:“随便你吧,爱信不信。”
生辰宴后,祁南没走,而是留在平都候府闲逛。平都候府这些年来可见是被女帝派人将养的极好,各种名贵花卉不要钱似的种植在平都候府的后院里。“要是不说兴许还会有人以为这是御花园呢,女帝的御花园都没这么······嗯,百花齐放?”
“世子”
跟在祁南身后的柏川开口了
“怎么了?”
“宫里有消息”
闻言祁南放慢脚步,停在原地,而后说道:“不会是坏消息吧”
“世子料事如神,只怕平都候私底下做的事要缓一缓了”
“也好,让行时休息一段时间,你去买些行时平日爱吃的点心,等今日行时回来就可以吃了”
“是,只是······”
“有话快说,我还忙着赏花呢”
“这次是溯渊兄弟二人给陛下上的折子,您看要不要”
“这种事情就不用我们去操心了,行时自已会处理好的,而且我们不仅不要操心,我们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万一有一天侯爷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那就等他什么时候知道了再说”
心里头回忆着聂泽一年前的容貌,祁南心道:“仅一年之差,行时越长越好看了,真是唇红齿白,仪表非俗,好一个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