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鸣大吃一惊,拽起柳新海跑出老远。
两人站定后,柳新海满脸疑惑问道:“咋啦,一鸣哥,你也见到妖怪了?”
柳一鸣神色慌张,喘着粗气说道:“妖怪倒是没见到,你是不清楚啊,那地方闹鬼。你胆子可真大,居然敢住在那儿。”
“闹鬼?”柳新海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柳一鸣用力点了点头:“是啊,你不知道,那地方原本住着一位叫柳玉贤的老人,也就是咱们庄里的族长。你也晓得,他没儿没女,老伴又先走一步,就他孤孤单单一个人。两年前,他突然就过世了。”
柳新海问道:“你说老族长去世了?”
柳一鸣语气肯定地说道:“嗯,没错,两年前去世的。”
柳新海抚摸着胸脯,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想不到前阵子与他朝夕相处的老族长竟然在两年前就过世了。
他还想了解老族长以前更多的情况,便说道:“老人家上了岁数,去世不是挺正常的嘛,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呢。”
柳一鸣说:“你知道族长是怎么去世的吗?”
柳新海茫然摇了摇头:“不晓得,你给讲明白点。”
柳一鸣说:“我跟你讲,以前柳大聪家的地可没现在这么多,他是靠着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兼并别人的土地才发家致富起来的。听说族长家里以前有许多大片大片的地,全被柳大聪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给吞并了。他一气之下就病倒了,还没人照顾。听庄里人讲,发现族长的时候,他就那么孤零零地死在自已床上,身上都长满了蛆虫,那场景简直惨不忍睹,也不晓得最后到底是谁把他埋了的。”
柳新海压根不知道,两年前的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他犯了梦游症,深更半夜迷迷糊糊地把老族长给埋在坟山上,然后又像没事人一样跑回家睡下。第二天起来啥都回想不起来,他还好奇自已十指的指甲缝里为何填满了黄泥土?
想想以前,老族长对他家可是多有照拂啊!
柳一鸣说:“族长被人悄悄埋掉以后,那几间土屋就空着没人住。有一天晚上,我想着去他家瞅瞅有没有啥值钱的东西。我悄悄摸进去,将每个角落都翻遍了,啥值钱的东西也没有。贼不走空嘛,我一生气就将他家堂屋里两个黑乎乎的柜子给推倒在地,拿起他的拐杖,然后我就回家了。”
“那天晚上月亮特别亮,如同白昼。我走在路上,感觉有啥东西一直跟着我后面,像野猫或者其它啥动物,它的脚步声特别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那种感觉让我心里直发毛,吓得我连拐杖也不敢要了,便将它扔向身后。”
“我一边加快脚步走,一边往后边看。你知道我看到啥了吗?”
“看到啥了?”
“族长以前天天戴着的那顶大毡帽子,就飘在我身后,下面立着他的那根拐杖。那玩意儿一直跟着我,我走得慢它就慢,我走得快它就快。离地两丈多高吧,我奔跑起来都甩脱不掉它,吓得我差点尿了裤子。”
“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这也算撞鬼?”柳新海满不在乎地说道。
柳一鸣瞅着他那一脸不相信且毫无惧意的模样,突然伸出手朝着他的裤裆来了个猴子偷桃,接着将手放到鼻子边闻了闻,说道:“你还说不怕哩,怎么尿都被吓出来了?”
柳新海反驳道:“说什么尿不尿的,那是山上冰霜化成的水渍。”
柳一鸣问道:“你刚刚又是叫嚷着妖怪啥的,还莫名其妙地打了我一拳,到底是咋回事儿?莫不是真的中了邪了?”
柳新海懒得跟他解释,索性顺坡下驴说道:“那屋子里头估计真的有鬼,我估摸我真的中了邪了,才会莫名其妙打你。”
嘿嘿,你这滑头小子,终于承认啦!
柳一鸣满意地点点头,一脸认真说道:“你别觉得一根拐杖一顶毡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回去以后就病倒了,发起高烧,我爹我娘用架子车拉着我去镇上的金钟寺烧香拜佛半个月,我这才逐渐好转过来哩。”
柳新海此时一心只想继续探听有关老族长以前的事情,对于他烧香拜佛看病之类的经历不感兴趣,问道:“你可还知晓老族长的其他事儿不?赶紧跟兄弟我讲讲。”
柳一鸣说道:“当然!他家以前和柳大聪家乃是柳家庄的两大财主。族长往日风光时,曾开设粥棚,救助过庄里的百姓。村民向他借的粮食,也从来没有归还。庄里近乎每户人家都受过他的接济,我家和你家也都受过族长的恩惠,对吧?然而当他落难之际,患病在身,无人照管。最终死在床上,身上竟生了蛆虫,往日那些受其救济过的庄民见到此景,都捂着鼻子,远远地躲开了。”
柳新海感慨道:“这究竟是怎样的世道啊?人不像人,鬼不是鬼的!”
随即他厌恶起自已来,老族长生病无人照料的时候,自已身在何处?老族长去世无人为其收殓的时候,自已又在何方?
柳一鸣朝四周瞧了瞧,凑近柳新海耳边轻声说道:“我听闻似乎是柳大聪勾结山上的胡子才……”
柳新海紧攥拳头,捶打着地面说道:“你方才说柳大聪也吃了毒牛肉,难道他没有中毒吗?”
柳一鸣回应道:“庄里的郎中前来查看过了,柳大聪的确未中毒,只有他儿子中了毒。”
柳新海说:“老天爷为何不开眼将柳大聪给毒死呢?”
他此刻理清了思绪,这世上根本不存在鬼,一切皆是黄鼠狼在作祟,他不了解黄鼠狼和老族长之间有何过往,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故事,但黄鼠狼似乎并无恶意。
柳新海说:“所以,我躲在这屋子里,柳大聪因其心虚,便不敢来此寻我吧?”
柳一鸣说:“你躲在此处,以前柳大聪确实心里有鬼,不敢前来寻你。但如今情况有变,你看你把他儿子折腾得半死不活的,他现今四处找你,悬赏都提到了三块光洋。如果他儿子抢救不过来,估计逮住你会将你扒层皮。”
“三块光洋?一鸣哥,那你为何不去举报我呢?”
提及上次旧事,柳新海的话让柳一鸣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说道:“我只是来给新海兄弟传个话的,听与不听全在于你。至于举报之事,上次新海兄弟也亲眼目睹了,我又得到何种好处呢?那柳大聪,实乃言而无信的小人哩!”
言罢,柳一鸣从褡裢里摸出十个铜子,拍到柳新海的手掌心里,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