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听虎爷说过其修道化形之路极其漫长,连虎爷都要经过上千年。何况是黄大仙呢,怎么可能短短十年便化为人形。
还有,黄大仙若和柳大聪有仇,估计早把他杀了。
所以,依照黄大仙所说,一半真一半假,柳新海差一点就全信了。
当黄大仙手掌与灵芝伞盖相触的瞬间,立刻传出“滋滋”烤肉般的声音,伴随着一缕袅袅升起的黑烟。
“娘的,怎么有印记?!”黄大仙吃痛,赶忙缩回手,放弃灵芝,夺门而逃。
黄大仙突然遭遇灵芝灼伤,明白灵芝上早已被比他道行高深的人种下印记,只得忍痛舍弃,负伤逃离。
柳新海和李龙凤醒来时,头痛欲裂。
已是晌午时分,两人皆埋怨昨日匆忙赶路,晚上未能休息好,耽搁了时间。
又是小半天过去,柳新海觉得有愧于虎爷,老妇人还等着灵芝救命呢。
深秋时节,屋外的枯枝树叶被秋霜打得湿漉漉的,无论如何也难以引燃。
李龙凤从背篓里拿出几个冰凉的玉米窝头,两人随意对付了两口,即刻奔赴王家坝。
王家坝四面环山,中间是一片广阔的平原。
此处土地肥沃,拥有大量的土地,但王家坝隐匿在深山的最深处,地理位置偏僻,交通阻塞,有好多地方仍是荒地,尚未开垦。
渐渐地,随着战争的烽火也蔓延到了这个僻远的小镇,越来越多的逃难之人来到王家坝。
他们开垦荒地,搭建房屋,在此处定居下来。
从大山到盆地,分布着数十个村庄。
柳新海和李龙凤来到一座大山上,朝王家坝眺望,两人虽不懂风水,但一眼望去,也能看出王家坝是一处极佳的生活宝地。
两人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上河村。
李龙凤察觉出不对劲,质问柳新海:“海哥。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家根本没住在这里,对吧?”
柳新海自知瞒不下去了,便说出前几日在深山遇见虎爷的奇异经历。
哪知,李龙凤听完这诡异的事情竟然出奇地平静。
她说:“我相信你,海哥!”
王家坟位于王家坝上河村的中部,上河村和白水村紧挨着。两人从白水村出发,顺着一条五米宽的土路向西行进,这里的土屋甚是奇怪,房屋竟建在土路的下方,土路两旁种满了柏树和杨柳树,土屋都隐藏在高大树木的后面。
这些土屋模样都相差无几,显得颇为低矮,和柳家庄的房屋一样,屋顶上铺盖着茅草。
走了十多里地,路两旁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户人家。
中间有一条小河,自东向西,不知流向何处。小河不深,估计就是此地庄稼人挖掘的一条灌溉渠。
柳新海感觉很是奇怪,按理说这里是平地,居住的庄户人家应该更多才对。他问李龙凤:“凤妹,这个地方看着挺好的,可为什么没有多少人家居住呀?”
李龙凤努力打量着四周,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也不明所以:“对呢,这地方一看就适合安家落户,可比我们那深山老林好多了。”
她望着塞满落叶的小河,说道:“此地皆是平原,土地肥沃,又不缺水,着实奇怪哩。”
“要不,我们找户人家问问?”
不多时,两人便寻见一户人家,他们顺着土坡下到土路下方,只见一老汉正在小院中摇晃着手臂筛着稻米。
他把白色稻米装进布袋里。
老汉家居然有稻米。
一番交谈后,两人才知晓老汉一家是从四川逃难而来的,路上死了妻子和女儿。老汉在财主王德义家做长工。刚才的半筛子稻米,正是财主家发的工钱,老汉打算留着过年吃。
果然,每个村庄都有一个或几个大财主。
老汉询问两人来此做什么,柳新海不可能据实相告,只能谎称自已和媳妇到此是来做生意的。
老汉煮了玉米糊糊炖青菜,非要拉着两人喝上两碗不可,两人好多天都只吃冷冰冰的玉米馍馍,早就想吃顿热乎饭,便不再推辞。
柳新海端起土碗,将玉米糊糊倒进嘴里,吸溜着问老汉:“老伯,我们一路走来,发现此处好多地方都是平地,还没开荒,为啥不自已动手烧荒,开垦荒地呢?”
老汉吸溜着碗中糊糊,抬眼瞟了他一眼,见这小娃年纪不大,穿着竟如此光鲜,估计不是侍弄庄稼的庄户人。
“哎,垦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你得烧荒,把荒地上的荆棘杂草烧得一干二净。然后,再进行挖掘,运气好,下面全是泥土地,若运气不好,下面全是大石头。最后,烧过的土地就毁了,还得施肥养地。小哥,你说说,这肥料从哪儿来?还有,种地需要种子,种子又从哪儿来?现在呢,连吃的粮食都没多少呢。嘿嘿,侍弄庄稼的学问大着呢,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儿哩。”老汉端起碗,将碗中糊糊倒进嘴里,“你别看现在到处都是荒地,等你自已动手辛苦开出一片土地来,说不定,哪天财主家一句话,土地就莫名其妙跑到大财主那去了,就不是自个儿的啦。”
老汉这一番话,说得柳新海面红耳赤,他以前也是柳大聪家的长工,竟然问出这种没脑子的问题,他真想抬手给自已几个大嘴巴。
想不到老一辈人留下来的刀耕火种,烧荒竟然能把土地烧坏,柳新海种了十多年的地,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李龙凤见他问得有些冒失,便转移话题说:“老伯,这里也不缺水,一路上,没见到多少庄户人家,这是什么原因呢?”
老汉说:“你们看见门前的小河了吗?这条河不知通向何处。反正,我们这里是王家坝地势最低的地方,每逢夏季雨水多的时候,四面山上的洪水都会汇集到这儿,你们看,这么浅的小河,沿路的乡邻就要遭殃了,无论怎么加高河堤都不管用,决口总是在我们上河村和最前头的白水村。所以啊,大家都不愿意住在路边,又搬到大山里去啦。”
柳新海问:“那为什么不组织村民把河道挖深挖宽一些呢?”
老汉叹道:“哎,以前组织过,在俺们上河村,还好办。可若出了上河村,谁会同意你挖呀。如今到处都在打仗,也没人管这个事儿呢。”
两人喝下玉米糊糊,身体里涌起阵阵暖意。柳新海从褡裢里掏出二十个铜子,拉起老伯一只粗糙的手,把铜子放到他的手心里。
“哎,小兄弟,你这是干啥?”老伯推辞拒绝,“俺家就这点粗食,可不图啥回报哩。”
柳新海佯作一推,将铜子放在桌子上,赶忙拉上李龙凤跑了。
辞别老伯后,两人继续向西前行。
脚下尘土飞舞,空中枯叶乱坠。两人足足走了十五里,终于来到王家坟。
王家坟的地面基础竟然与那崎岖的土路齐平,难怪没有遭遇水灾。
坟地里生长着众多高大的树木,这些树木汲取腐尸的养分,枝干相互交错,枝叶繁茂浓密,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仿佛被岁月遗忘在了这片荒芜里。
地上到处都是枯枝败叶,堆积如山,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下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来自地府怨灵的哀怨。
更令人胆寒的是,这里面分布着几条幽深的阴沟,深不见底,里面塞满了尸体。这些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叠着,有的肢体残缺,有的面目狰狞,让人不忍直视。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得让人几近窒息的难闻气息,那是尸臭和枯叶腐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股刺鼻的气味仿佛具有实质一般,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阻挡着两人的靠近。
柳新海让李龙凤在远处等待,他稍稍靠近一点,但那股恶臭直冲脑门,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