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聪亲自示范教王兰香如何使用这块海绵。
“喏,将海绵往嘴唇上来回荡上一圈,再缓缓伸出舌头将肥油卷入口中,细细品尝,是不是,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呢?”
王兰香照做一遍,果真,那滋味可比吃一口肥肉好上许多。王兰香立马不撒泼了,乖乖的退回到厢房中。
从此以后,每当有长工对柳大聪提要求说想改善伙食吃肥肉,他便将海绵拿出来,往长工嘴上抹一抹,长工立马变得服服帖帖的,心满意足的走了。
柳新海被柳大聪这么一顿臭骂,意味着他晚上吃不上玉米糊糊,连今天的工钱也没有了。他蔫巴巴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
灶房里火炉上正在咕嘟咕嘟炖着一锅肉,肉香味向柳新海飘来,勾起他肚子里的馋虫。
咦?应该是鸡肉。
老族长正向炉膛里添柴火,他看了柳新海一眼,轻声说道:“柳娃子,回来啦,快洗洗身上的泥,马上要开饭了。”
柳新海“嗯”了一声,拿上木盆打了半盆溪水,洗净身上的泥土。
“哎,怎么好意思呢,住人家的,吃人家的。老族长真是一个大善人呐,非亲非故的,对我可真好。族长爷爷养了三只鸡,经常炖鸡肉给我吃。”柳新海自语道。
三只鸡?
柳新海心存疑惑,将脑袋凑近鸡圈,抬手数了数,一只、两只、三只,数量正好,三只鸡在鸡圈里晃晃悠悠。
他记得老族长前后已炖了四只鸡给自已吃了,这鸡的数量咋不见减少呢?
莫非老族长是一个偷鸡的毛贼?
前几日,王兰香站在柳家大院门口破口大骂,那泼妇硬说是长工偷了她家的鸡,一天少上好几只。
看她家那高墙大院的,试问那个长工有这种本事?
再说老族长,六十五岁的老人家,腿上还有伤,根本不可能翻墙进去。
偷鸡贼应该另有他人。
天已麻麻黑,昏暗中桌上立着一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油灯。
一只大碗,满满当当盛满了鸡肉。
乖乖,里面竟然还有鸡枞。
这鸡枞炖老母鸡,那滋味胜过人间的任何美味。
柳新海哪里还能忍得住,急忙拿起筷子,风卷残云般大快朵颐起来。
吃过晚饭后,柳新海尽管疲惫不堪,然而一想到晚上必须要弄清楚老族长身上究竟有没有隐藏着秘密,他就不敢睡得太沉。
要知道,他以前曾怀疑过老族长患有梦游症,每当老族长犯病的时候,哪怕瘸着腿也能够健步如飞。
假如老族长真的成了那偷鸡的贼人,那也是在梦游时候偷的,他自已根本无法控制,完全不知情,自然也是不能怪罪于他的。
这夜,柳新海半睁半合躺在床上,整宿头朝向老族长盯着他,老族长除了起了三次夜,啥事也没发生。
第二天,柳新海下地干活,整天表现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用说,又挨了柳大聪一顿臭骂,还被克扣掉晚上的一碗玉米糊糊。
柳新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老族长竟破天荒地又给他炖好一只母鸡。
他来到鸡圈里,数了数,鸡的数量照样不见减少。
柳新海心想老族长这是病得不轻啊,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梦游。
老族长梦游,应当就是去柳大聪家偷鸡了。
他听老一辈人讲过,不能吓唬梦游之人,也不能贸然喊醒他们,否则,轻则被吓得丢了魂,重则被活活吓死。
但柳新海不能不管老族长的死活。
晚上,柳新海吃完肉喝了汤,又精神抖擞起来,整夜半睁半闭着眼,歪着脑袋盯着老族长的一举一动。
三更天,那扇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随后又“吱呀”一声轻轻给合上了。
柳新海竖起耳朵仔细辨听,听出来是老族长照常起夜。
老族长出门去,他无比清醒地躺在床上,静静等待老族长回来。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见老族长迟迟未归,他瞬间反应过来,迅速从床上弹跳而起,麻溜地穿好衣服鞋子,急匆匆冲出门去。
院子里、灶房里、牲圈里、菜地里都不见老族长的身影。
柳新海笃定老族长肯定犯病了,恐怕又去柳家偷鸡去了,便抬腿朝着柳大聪家的方向跑去。
屋外一弯半弦月挂在树梢上,明晃晃的照亮大地。
柳新海趟着这如水月光,一路飞奔。
快要靠近柳家大院的时候,只听见从里面传出“砰砰砰”的三声枪响。
柳新海心想完蛋了,老族长被他们开枪打死了。
他站在柳家大院高墙下,双眼失神的望向两扇银色铁门。
院子里嘈杂声一片。
柳新海紧握拳头,决心豁出去了,打算与院子里的人拼命。
旋即他搬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向大门,铁皮大门向里面凹进去,发出阵阵“当啷当啷”的声响。
不一会儿,铁门急急打开,从里面跳出五六个大汉。
他们不问柳新海是谁,也不问他是来干什么的,如恶狼般围上来噼里啪啦给柳新海一顿胖揍。
柳新海吃痛,缩在地上连连求饶。
柳大聪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从大门里缓缓移步出来,朝大汉们打了一个手势,大汉们立刻收了手。
两个大汉像拎小鸡般拎起柳新海,反剪着双手将他按住。
柳大聪从管家手中接过火把,在柳新海眼前照了照,说道:“嘿,我当是那座山上的胡子呢?原来是你这个小杂毛啊!你是不是熊心豹子胆吃多了,来老子这里造反来咯?”
柳大聪盯着柳新海,眼神就像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柳新海此时已被揍得脸巴子肿得老高,他大着舌头说道:“我来主要是......寻俺爷......来了,俺爷......罪不至死,你们.....这群畜生.....杀了俺爷......”
柳大聪冷笑一声,抡起巴掌,左右开弓,呼呼的扇了他两个大耳刮子,随即拍着柳新海的脸说道:“你他妈的也不去方圆十里打听打听,杀人犯法的事,我老柳家可从来不干。你说我们杀死你爷,你爷到底长个啥逑卵样嘛?”
“俺爷......六十五岁了,翻墙到你家.....到院里偷鸡......被你们......开枪......打死了......”
六十五岁的老者?翻墙?飞檐走壁?众人反应过来,哈哈、咯咯、嘿嘿大笑起来。
“你爷是属黄鼠狼的吧,嗖的一声就跳到院子里......哈哈哈......”柳大聪说完,又引来一阵哄笑。
此时,一个庄丁扛着猎枪从院子里走出来,将一只刚捕杀的黄鼠狼放到柳大聪脚下。
柳大聪看了黄鼠狼一眼,抬起脚,一脚将黄鼠狼踢向柳新海,说道:“你爷没寻着,刚打的黄鼠狼倒是有一只,你要不要?要的话抵半个月工钱。哦,不对,还有被你砸坏的大门,加在一起,抵两个月工钱。”
柳大聪这是将黄鼠狼偷鸡的账也算到他头上了。
没等柳新海开口拒绝,两个大汉撇下柳新海,柳大聪带领众人大笑着回去了。
那只黄鼠狼壮得像一只小猪豚,被柳大聪狠狠一踢,连尘带土翻滚着跌落在柳新海脚下。
柳新海低头看去,见它腹部有一处枪伤,伤口上残留着浓烈的火药味。
黄鼠狼躺在黄泥地上,一动也不动。
柳新海用手轻抚黄鼠狼的皮毛,光光滑滑的,非常有质感,身上尚有余温。
他对坟山上的黄鼠狼恨之入骨,可对眼前的黄鼠狼却恨不起来。
这只黄鼠狼为了一口吃食,白白断送了小命。自已何尝不是呢?为了两碗玉米糊糊,被人揍得伤痕累累。
柳新海瘫坐在地上,稍微恢复了伤势,将黄鼠狼夹到咯吱窝下,踉踉跄跄的向家里走去。
他扭着带伤的身体来到一片绿油油的麦子地里,自已慢慢坐在土埂子上,将黄鼠狼平躺放到麦地里。
他刚想刨个坑把黄鼠狼埋了。
谁知躺在身旁的黄鼠狼冷不防一跃而起,直接跳到离他两丈远的地方......